桑千瑾坐在堂上,冷冷的看着下面那几个细皮嫩肉、不断哀声求饶的官员,心里怒火滔天,一拍惊堂木,全场都安静下来。
“我们现在来好好说说,这瘟疫是怎么一回事,这大庭广众下直接杀人,又是怎么一回事,庄斐,你有什么好说的?”桑千瑾视线一寸一寸的划过去,落到最前面满身狼狈的胖子身上,顿时一厉。
庄斐只觉得浑身发寒,那道视线盯得他连抬头都不敢,结结巴巴的说道:“臣,臣不知……”
桑千瑾冷冷一下:“你不知?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太守还有什么都不知道的,你是怎么做上这官的?其他人也可以说说,算是戴罪立功。”
下面的人一阵骚动,忍不住有人开口道:“他上头有人,上一个太守调走之后,他就直接从下面升上来了。”
古络在旁边忍不住嗤笑一声,桑千瑾顿时想起这人可是掌管不温阁的,这些事情他肯定都是知道的。
温安见桑千瑾眼都不眨一下的看着自己,心里有稍微的不自在,直接对古络道:“你说吧。”
古络恭敬的点点头,上前一步,看着庄斐张口念到:“庄斐,原名庄重阳,是青山州下属县五丁县的县令,上面的确是有人,不过那人就是右相一个不怎么受重视的下属,手中有点权力,听说真正的庄斐受调令正在往这边赶,和庄重阳策谋好了之后,竟然直接派人把真正的庄斐杀了,让庄重阳离开青山州一段时间,养的更胖,算好了时间再把人送回来,所有原来庄斐的文书什么,都在他手里,他自己又改名为了庄斐,倒是没什么人质疑,都以为这是庄重阳上京得了好处,成了太守。”
“后来庄斐直接在这青山州里一手遮天,成了土皇帝,然而他又没有什么才干,本就贫困的青山州重赋之下,更是穷的快让人活不下去,却又无力摆脱。”
桑千瑾手指轻轻敲着木案,心里惊涛骇浪,居然还有人胆大包天直接动了父皇弄过来的人,他们就不怕东窗事发吗,这可是直接灭九族的大罪!
庄斐原来还有点希望,想着只要拖下去,应该还是有人会来救自己,但是这番话一出,他就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全黑了,一时间自我逃避,直接晕了过去。
桑千瑾厌恶的皱皱眉,抬手就让侍卫把他拖到一边,眯着眼看着剩下的几个县令,竟是让他们直接两股战战,拼命的磕头求饶,把全部事情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原来,在这庄斐的统治下,青山州原本觉得有些异样的官员全都以各种各样的罪名处死了,只留下几个很是谄媚的几个人,让青山州彻底混乱了起来,百姓渐渐没了信心,官官相护,上京的路程遥远而漫长,更别提路上各种各样的问题,所以竟是没有一个人把此事成功的上报,让庄斐逍遥至今。
这一次洪事,庄斐居然推波助澜,把老百姓手里的粮食搜刮一空,大力提升粮食的价格倒卖出去,赚取其中的差价,没多久就富得流油,但也因为他没及时处理好洪事后死去的百姓,在中县里爆发了一场瘟疫,庄斐担心自己的安危,决定全面封锁了那个县,无论是否患有瘟疫,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出来,打算等一段时间后,就直接把这个县活生生的烧掉!
所有人都惊呆了,看着那倒地不起的胖子,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难怪一整个青山州里精神状况都不太对。
桑千瑾压下心里滔天的火气,冷冷的道:“把这些人收押,不准动他们丝毫,等到这青山州治理好了,就把他们交给所有青山州的百姓,让他们来好好处罚这个‘父母官’!”
这一场闹剧终于算是落幕了,桑千瑾疲惫的躺在椅子上,使劲的揉了揉头,温安在一旁看着,张口说了一句:“你可以利用这种情况。右相几乎是和太子绑在一起的人,把这事加急上报给皇上,皇上的反应可想而知,右相估计是要到头了,那太子的一大助力,也就被打掉了。”
桑千瑾叹了口气,他自然是知道这样的好处,但是他也没想到这青山州惨成这样,瘟疫……可是自古一大难题!
温安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道:“我会医,算不上高明,但也还不错,明日我去中县里看看再说。”
桑千瑾猛一抬头,眼神很是复杂,和这人相处,这是第五个年头,他竟然从来都不知道这人会医术,就像从来都不知道他手下还掌握着一个不温阁一般……
温安起身,带着古络走了出去,外面自有侍从带他们回休息的地方,路上偶尔会有眼神茫然、毫无希望的难民坐在墙角,他的脚步顿了顿,直接大步迈了过去,这些人只能用猛药狠狠刺|激,他们才能重新升起对生活的热情,而这种刺|激,只能由桑千瑾实现。
桑千瑾慢慢走出大堂,来到街上,看着瘫在墙角一脸麻木的百姓,心里一阵难言的痛苦,一步一步的走着,观察着,就像是时时用刀在自己心上割上两道血痕,左边是一个浑身裹着烂泥的壮汉,满身恶臭,口里偶尔喃呢一声“女儿”,右边不远处,一个廋骨嶙峋的母亲抱着自己已经没有生机的孩子,一边咽着口水,一边还在偷偷摸摸的塞馒头碎屑到他的嘴里……
桑千瑾猛地抬起头,闭着眼按住自己的眼角,逼回了有些克制不住的激动,直面这种场景,他才发现,他一刻也等不了,他的百姓,一刻也等不了了!
他直接唤来自己的侍卫,低声吩咐一顿,才挥挥手让他离开。
一个时辰以后,城中心的大钟敲响了,悠长的钟声传遍了整座城镇,或躺或坐的人都有些茫然的望着,许久,才慢慢动身往中心走去,桑千瑾心里一安,只要能过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