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傲云看不到的雾气之内,夕影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筋肉的抽缩和血管的暴胀都呈级数增长,从四肢百骸传递而来的灼烧感远比凌晓晓先前所受到的总和还要重上许多,而且还在持续加重,它的身体慢慢显现出一种病态的红,银斑散发出些许清凉,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不消片刻,银斑也染上了红色。又一轮焚心袭来,额上的凌字阵阵闪亮,夕影开始颤抖。
脑海中浮现出一道早已模糊的身影,夕影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浓重的悲恸,“那时候,你也承受着这样的痛苦吗?”
那道身影缓缓转过来,模糊的面容上只有笑意清晰,温和的声线似是穿过叠叠时空而来:“我没事儿,你快点好起来,说好了要陪我下山喝酒呢。”
“好……”声音无法突破这重痛苦的外壳,闷在心中却是晚了多少年的承诺。泪水蕴在眼角蒸发成水汽,将那道身影遮得更加模糊,夕影闭上了眼睛,希望可以看得更清楚一些,而这也不过徒劳。
“夕影啊,你觉得我和你提过的那小姑娘怎么样?”温和的声音带着一丝丝委屈,“我觉得不错,各方面。可是我和她说了句话,她就要打我,这脾气也太爆了。”
夕影闭着眼睛,明知这是幻影,却在心中应着当初那句话:“你就该打。”
“你都不问我说什么了么?”
“你的话一句都不中听。”懊悔盈满心脏,泪水溢出眼眶。夕影痛苦地蜷起身体,心脏剧烈收缩,皮肤开始爆裂,而身体的痛如何及得上心里的痛。
这心痛已痛了几百年,不分日夜。
哔哔啵啵的响声自雾中发出,伴随轻微难察的呜咽,传入醉老的耳中,引得一声轻叹。叹夕影重情,也叹凌晓晓命大。夕影连几百年都撑得过,这对常人来说漫长的焚心之苦于他也不过眨眼般,凌晓晓这万年难遇的好苗子算是拾回了一条命。
焚心一直持续到了傍晚,停止时土地已被烤成一片焦黑,竹子因为醉老的护持免遭于难,而屋外空地早已看不出夕影的样子。不过醉老不担心,夕影不会有事的,取出凌晓晓体内失去作用的焚心木放好,又将伤口缝合,最后结结实实地包上几层布才满意地拍拍手,现在只等凌晓晓醒来了。
心情大好的醉老此时忽然想起了潘陶,自己整整一天都在紧张小徒弟,似乎忽略了这个小子,万一给他跑了,到手的小徒弟不是要飞了?这个顾虑在他掀开帘子的瞬间就打消了,潘陶被打晕扔在椅子上晕了一天,傲云做事就是靠谱,不过还差点。
“傲云啊,下次记得绑上。”
虚境之中,凌晓晓忽然坐直了身体,她感受到一种归属感,不浓烈却勾住了她的心脏,朦朦胧胧的,她猜到这就是夕影所说的入口了。难以抑制自己的兴奋,她向着那个方向跑去,浑身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越跑越快。而那个入口却似随着她的跑动在移动,忽而在左忽而在右,凌晓晓跑岔了气也没跑到。
凌晓晓站定,喘着粗气,大汗淋漓,在心中咒骂不已。低下头打算休息一下,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还穿着夕影的衣服,正在庆幸发现的不晚,一股不知所起的悲痛袭上心头,她弯下腰来,捂着心口,大颗大颗的眼泪低落进虚空消失不见。
那种归属感越来越强烈,凌晓晓等不及泪停,扯掉衣服继续跑起来。不知跑了多久,她的视线中出现一片翠绿,似乎还有人影晃动,于是脚下更加有力,耳畔生风,她听到人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心中激动难当,大步跨出,呼地一下天旋地转,眼皮沉重地抬不起来,用了很大力气才哼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师父,小师妹醒了。”眼前一张面瘫脸,眼神却是喜悦的。凌晓晓确认,自己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