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沧海桑田,岁月轮转,多年来有不少弟子在红尘悟道,很多宗门更有了入世试炼。
不过仍然有些小宗门没有设立强大结界的能力,所以宗门仍设在凡人界。
但更多往返红尘的还是散修。
闻秋诗顿了顿,又摇头,说:“不对,凡人界其实也是以强者为尊的,只不过……”
“只不过大多数人被剥夺了成为强者的资格。”我说。
诸多限制,条例,禁令,束缚,压制,三言两语难以言说。
绝大部分人只能成为强权下的失语者。
男女老少,无势弱者皆为傀儡玩物。
其实在权与力上,六界是共通的。
宋月娇小声道:“我听说书的说过,凡人界军妓是抓罪臣家眷,可这里的人不是普通百姓吗?”
说书的能有几分真?说书的还说我久病不出的原因是长得不能见人呢,待我下次下山就掀了他的摊子。
我道:“许是不够吧。”
当然不够。
徭役不够,军妓不够。
少年不够,少女不够。
什么都不够。
欲望怎么会有尽头?
欲望只有用更大的欲望去掩盖,而非填满。
房间沉默下去。
谢挽星突然开口,似是提醒,声音很平淡:“这里的一切并不是真实的,这是领域,也是幻象。”
我垂眸看着窗台上的木纹有些出神。
外面过于浓烈的情绪搅的我思绪混乱,有时候感知力过于过敏锐也不是一件好事,太容易受到影响。
我不由从“人性本恶还是人性本善”“是否懵然无知的凡人是在人间游离的孤魂,在隐秘炼狱中受刑”“领域幻象过于真实是否也是另一种真实”想到了“我想喝百夜桃露酿了,不知道师父最近有没有酿酒”。
我面前的窗户被关上。
谢挽星站在我身前抬手越过我关上了窗,垂眸看着我,好像要从我眼里找到什么似的。
我直直地看回去。
几息之后,他终于败下阵来,转过了头。
外面的吵闹仍然在继续,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更多的人聚集在大门。
窗口传来的脚步声匆忙,似乎是有鬼修去大门处阻拦了。
我找回思绪,这一切都与鬼修有关。
我记得鬼修确实是常常在人间走动的,毕竟人间的迷茫孤魂是最多的。
窗外的鬼修们似鹰犬的爪牙,但谁是鹰犬还未可知。
征徭役,抓军妓。
是谁的命令?
鬼修?官员?
这指向两条不同的路。
一条是诡异莫测的祭祀,一条是凡人界与之勾结的幕后指使。
喧哗之后,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接着是扑通倒下的声音,似乎有人被按在地上。
“吱吱——”
抓窗户的声音响起。
我推开窗,对上一张涕泪交加的脸。
他看见我,仿佛看见了希望一般:“神官大人!放过我的孩子吧!求求你!让延福娘娘救救我的儿子和女儿吧!”
泪水从他脸上的沟壑流下,宛如麦田中的水渠。
我垂着眸,面无表情地看着被按在地上的中年人——被打的头破血流,伸出带血的手抓在窗台上留下条条血痕,像溺水的人抱住浮木般祈求。
想起被供奉的神像。
原来不是慈悲的菩萨,是毒辣的邪神啊,我想。
一只手从我身后穿过,像是从背后拥抱一般亲密,再次关上了面前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