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见我没事,又听见我这样说,眉头紧皱,手臂一甩,把那只待宰的水鬼丢进了水中央。然后走向我,弯下腰,轻轻拿住我的胳膊,把我的衣袖向上卷起,只见皮肤上已经出现了条条血痕。就跟磕伤后,淤血流出不来,在皮肤里凝固了一样。
“师父,你怎么能放它走呢?它连阴阳先生都敢害!”我仍然为放走水鬼而不愤愤不平,放眼朝月湖里眺望,“大不了我们再解一次水阴关的杀气好了。”
“嘶……”
刀划破皮肤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诡异。
我望望自个儿手臂上那道五厘米长的血口,又愣愣看着师父手中的小刀。
“伤成这样,还有心思想着那水鬼。”师父冷冷回着我的话,又在我的胳膊上撕拉一刀,这次的深度更加渗人,深可见骨。可我脑中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也不见伤口处有血流出来。
“师父,我怎么了?”我扭动着身子,跟师父这么近,近到好像嘴巴一嘟,就能亲到他的额头一样。
师父把我的脑袋一摁:“别乱动。你手上溅到了水鬼的血液,若不及时清理,整条胳膊就废了。”我被吓到了,要是成了个缺胳膊少腿的人,师父还会认我么?“刚才为何不喊我?要是早些发现,也不至于如此。”师父紧紧皱眉,轻斥着我,手起刀落在我胳膊上画了一个四四方方的血格子。
我把师父的衣角捏在手里绞着:“你每次都不跟这些东西打照面,我怕你坏了规矩会遭天劫嘛。”
“若它将你拖下水了,你也不打算向我求救?”
“我这贱命一条,多活二十几年也够了,怎么还能连累师父呢?”
师父拿手的刀蓦地一抖,擦着我胳膊上的好皮肉一晃而过。怔了少顷,他忽然把头抬起来,淡然闲定的眸子变得深沉而敏锐:“甚好!甚好!”
我以为他会责骂我几句,连反驳的说词都准备好了。听到他这样说,鼻头一酸,差点当场哭起来。
自小无父无母,本该自立自强的,但是师父却将我宠得跟娇滴滴的小姑娘一样。
师父将刀尖轻点慢划,硬是在我这细胳膊上写了一个复杂的字。
这是古汉字,但现在多大数人称之为咒,或诀。其实翻一翻古书藉,像这类的字还是有很多的。最常见的就是百家姓里的一个字:灪(yu)。这个灪字跟师父在阴文书里写的落款非常想像。只不过一个为阳,一个为阴,所起到的作用不同。
当晚夜黑无月亦无风,月湖东岸塔顶上的白色探照灯向四面扫射,在孤寂的夜里莫名添了些冷清。
我喉咙一阵哽咽,根本说不出话来。
师父收了刀,把大大的双肩包背在身后,揉了揉我的发,将我打横抱起来,上了小路,向竹屋走去。
“师父?”
“嗯。”
“你生气了?”
“没有。”
“你肯定是生气了!”
“我说没有。”
“那你为什么突然不说……唔……”
纯厚的男性特有的味道迎风袭来,我的后半句话被柔如棉糖的唇堵回了嘴里。
事情来得突然,我只来得惊讶地大睁着眼睛,怔怔地看着师父平常深邃清淡的双眸、变得涣散迷离。在唇与唇相碰之前,他闭起了双眼,长而翘的睫毛扫了一下我的皮肤,酥酥麻麻。
过了好半晌,直到我再也透不过气来,呼吸急促紊乱,心狂跳不已,师父才松开了我。如白莲盛放于子夜的脸庞上,染上些许红晕。
原来,师父那冷寂淡然的性子,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刻。
我往他怀里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好,双手勾上他的脖子:“师父,你不是说我们阴阳门派不能结婚的么?为什么你一而再再而三、粉面桃腮地勾引我?”
师父搂着我不缓不急地向前走,语气似是怪罪,似是宠溺:“姑娘家家不知羞!”
“喂喂,师父,这都什么年代了,你的思想别那么老土好么?”
“日后有危险,记得唤我。我是你师父,保护你是我的责任。”淡淡的声音又起,带着父辈兄长般的宠爱。
我趁热打铁:“如果,不是师父呢?”
“那会是什么?”师父脚下一顿,停了片时,又往前走。亮着星星点点的光的林间,师父的声音若薄日初升,“阿辞,你我之间,只能是师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