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人是活给自己看的,可又有哪个人真的只顾及自己的感受,而不去管他人的评价呢?
这些思考人生的话语,越想,越伤神。
我挨着房门坐了下来,单手撑着下巴,望着屋外雨后晴朗的天发呆。
“吱呀……”一声,门开,我始料未及,身子向后跌去,落入师父的怀里:“阿辞,将物品整理好,随我下山。”
“师父?这生意很特别么?还需要你亲自下山?”我站稳身子,打量师父的脸。模样没有丝毫变化,仍然跟七年前初遇时一样清新俊逸。虽然眼神中似乎多了些宠爱,但行动与话语上,又添了点拒人千里之外的味道。
明明昨晚还很“热情”,今天为什么就变样了?莫非师父在对我使“欲拒还迎”的战略?
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平常处理鬼事所需要的物品。罗盘,红线,红布符,糯米,坟头土,鸡血,狗血,还有一把小剪刀。前面那些物品想必大家也了解些,都是对付魂鬼最常见的法器,但这小剪刀就不一样了。鬼最怕恶人,也最怕凶器,小剪刀是凶器。菜刀那样大的刀具虽然也凶,但反而没有效果,因为没有沾上阴家气。
所谓阴家气,就是指女人之间用到的最多的物品。
踏着西边祥云的残影,我们见到了等在山脚下的这个人。他年过半百,蓬头垢面,胡子拉碴。
要不是身上穿的那身名牌西装,根本以为这只是个脏兮兮的天桥讨生活的。
见到我们来,他原本打颤的双腿顿时一软,跪了下来,拉住师父的衣角:“楚先生,您终于肯来见我了……”
我盯着他瞧,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哪里像个已逾知命之年的人?
师父把衣服从他手里扯出,退开几步远,神色冷肃:“还是陈家庄鱼塘的事?”
陈家庄鱼塘?哦……我想起来了,难怪觉得这人看着有些眼熟。三个月前,我们遇到过眼前这人,他是陈家庄的村长,叫陈磊,那次的事情是这样的:
陈磊一年前在村里寻了一块好地,在这地上盖了栋别墅,可是还没等搬家入住,怪事就连连发生。先是在里面搞装修的工人被附身,疯疯癫癫跑出来,说再也不接他家的活了。再就是他的老母亲搭了张木板床在那里监工,晚上在那里睡觉的时候,老是被鬼压床。事情一经传开,村民们都慌了,说村长是得罪了鬼神,让请道士驱鬼。村长命人打听后,就找到我们了。
那时候,师父见了他一面,就以一句“时候未到”给打发走了。
曲三清传来的小道消息,据说后来陈磊另请高明把事情给平定了。只是眼下看来,那鬼怪又开始生事了。
“楚先生,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家啊……”陈磊双膝跪在地上,向师父走去,我于心不忍,要是我有爸爸,也应该如他这般年纪了。我去扶他,叫他起来,他却依着我的动作扒到了我身上,哭着求我救他。我尴尬地望向师父,还没开口,师父便一步跨过来,把他的手从我胳膊上掰开,言词冷语:“陈磊,注意你的言行!”
面前的男人蓬头垢面的,听到师父直呼他的本名,吓得手一哆嗦:“楚、楚先生,我这也是没办法啊,求求您了。”
“阿辞,疼么?”师父看也不看陈磊,反而把我胳膊抬起来,发问。我心里一甜,连忙摇头说不疼,师父轻点头,道:“走吧。”朝我递了个眼色,让我跟着他走。
我走了两步,回头去看那陈磊,他用袖子把满脸的眼泪鼻涕一抹,立即小跑跟上了我们的步伐,指着前头的拐弯处:“楚先生,我的车停在那里,您请,您请……”
我拿着一个大箱子,里头装着我上面说的那些工具。师父则背着双肩包,包里是阴文书,以及石镇。至于为什么要带这个石镇,马上就会讲到。
陈磊把车开出来,我把大箱子先放进车里,再和师父坐到了后排座位上,车刚加油门上路,陈磊便开始一心二用地讲开了。
他说他常年在外四处出差,很少回家,妻子儿女也都在别处,只有老母亲在上海守着老宅子。前两天他一到上海,他母亲就把闹鬼的事跟他说了,村里人也添油加醋地说他母亲怎么怎么被鬼缠上了,他也没甚在意。因为他之前已经请道士做过一次法了。可是,当他住进去以后,头一晚没发生什么怪事,第二天晚上,就觉得头昏脑胀睡不好觉,于是想起身上个厕所,结果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流言听得多了,自然在心底落了根。
他不信这个邪,可睡觉却没有把灯关掉,琢磨着万一真有事,也好看清楚路跑。
他床的一侧是一道墙,另一侧正对房门。他动不了,却能看得见,听得到,也感觉得到。他看见房门口正对床,也就是他的脚的位置,有一个人站在那里,用手在点他的脚尖。那个人瘦高瘦高的,穿件长衫对襟的黑褂子,脸却很白,很像传说中的阴间黑白无常。
当时,陈磊的脚上虽然只有轻微的疼感,但是那气氛着实非常吓人,对他的心理造成了很大的恐惧感。也正因为这份疼觉,让他知道自己并非是在做梦,可他又不能动,只能任凭那个人对着自己的脚做着诡异之极的动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磊发现自己的四肢终于有了一丝知觉,再一看那瘦高个儿,仍然是那个姿势,那个动作,嘴里还喃喃不清地说着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