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旁边,又坐起来一个人。那人的眼睛从眼窝里掉了出来,挂在脸上,他一把将其扯下,换到另一只手里,又丢回这只手上,然后把满手的血污在衣服上随意地擦了擦,无声地笑了起来。少顷,复又抬手掏向另一只完好无损的眼睛,硬生生将之挖了出来,像乒乓球一样在手上把玩了起来。
小胭早已吓得说不出任何话,躲在项易怀里颤抖不已。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定心绪,准备接下来看到更加恐怖荒诞的画面。
一个面部早已腐烂得看不清面目的人,缓缓坐起身,他的脸上爬满了肥白的蛆虫。那些蛆虫在他脸上钻出洞穴,不停地进出,蠕动,争先恐后地钻进这个人的嘴里,这人便津津有味地咀嚼着。牙齿咬破蛆虫的身体,如同吃葡萄似的发出扑扑的声音。
他们各自做着各自的事,在白色的大巴车里,互不干涉,寂静无言。
在大巴的副驾驶座上,还有一个只剩半边身子的男人,头上花白的脑浆流了一地,尸液沾满了整个车门。
注意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屋子的一楼传来了幽幽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屋里回荡。甚至更有手指甲划地板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就在此刻,一只黑色的小猫从司机的驾驶位上探出了头,双眼直愣愣地望着我们。
这就是那只猫灵!?
猫灵出现的时候,原本在车厢里安静梳理身体的“人们”突然齐齐朝我们望了过来,咧嘴发出轻轻的笑声。我吓了一跳,他们笑得更欢了,把口张开,张大,露出里面被割掉的半截舌头,宛如吞噬一切的黑洞。
秦小胭后背紧紧贴着项易,小麦色的脸被吓得扭曲变形,眼里全是恐怖之色。
车上的“人”笑声渐大,如同猖獗的北风横扫大地,邪恶且无情。
师父和曲三清对视一眼,曲三清把十指指缝里皆夹上一枚方孔铜钱,师父口中喃喃地念起了咒语,同时,曲三清把那些铜钱尽数朝大巴士扔了过去。天空一道闪电划过,那些铜钱变成似有千斤重的大石,将整个大巴压在了底下。过了几秒,师父又念起咒,曲三清那几句铜钱又回到了他的指间,而大巴车内的情景就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那些原本就死了的尸体,就像是罐头里的熟肉,在锅里面被煮得透烂,然后装进密封的容器里。血,肉沫,肉屑混合在一起,令人惊惧万分。
“爸爸!”小胭猛地把项易一推,大喊着往窗外跑去,跑在半路的时候,曲三清眼疾手快地抛了一攻铜钱过去,正打在小胭的后膝,她双脚一弯,跪在了地上。曲三清大步上前,去看她。她惊叫一声晕了过去,身子正好倒在曲三清的身上,曲三清恶嫌似地单手扶着,顺手朝项易怀中一丢:“自己的女人自己管好。”
我转头去瞧师父,疑问还未出口,师父便解释道:“相由心生,景由心起。”
点点头,明白了小胭刚才的疯狂行为。
相由心生,大家自然明白,便是说一个人的长相好看与否,跟这个人的心性有关。而景由心起,是指我们眼中的事物。
就好比刚才,我看到的是一辆大巴士,上面的尸体诈尸还魂,曲三清和师父联手将之除去。而小胭所看到的,未必跟我看到的一样。她或许看到了更为恐怖的事,也许是自己的亲人正遭受恶运,不然她也不会这么毫不顾忌地冲出去。——方才,她不是叫了声爸爸么。
阴郁像大雨前的黑云一般,笼罩在我们五人之间。气氛越来越诡异,压抑的恐惧越来越肆无忌惮,随时如决堤般汹涌而出。
在我眼中,那辆巴士上的尸体已然被压成肉渣,而那猫灵却把车门打开,下了车,把头抬着望着站在二楼的我们。它悄无声息,走路的姿势像极了人。这一瞬间我甚至在想,它要是一个女人,要是穿了高跟鞋走在水泥路上,那也必定不会发出任何声响。就像是在空中游移的轻风,天空飘落的白云。
猫灵缓缓行着,在我们相隔五米左右的地方,停下步子,凄惨无比地叫唤了一声。它的双眼变得血红弑杀,像一头猎豹一样,仰天长啸,凶恶地朝我扑来。
师父双掌并拢,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口中念念有词。
月光隐去,闪电自天而降,在空中呈现出z字形状,顶端于三尺之上的天,终端,便是击在了那猫灵身上。
“师父,不要伤害它。”
我看到闪电离猫灵数十公分的位置时,那猫灵眼中的嗜血红光竟然全部消失不见了。如此一琢磨,它八成是被猰貐附了身。
是的,没错!
灵也可以上灵的身,就跟魂上人的身一样。——只要修为够强大。
在我的喊叫声响起的同时,师父随手送出了一道红色的符文,包裹住了那只猫灵。如同锡泊纸包住软陶泥去烤那般。那小小的红符在半道变大,将猫灵整个包住,同那道雷电之光隔了开来。
猫灵虽然没有直接被师父引出的雷光击到,却也因为那强烈的阵势,而向下落去。
师父一个箭步向楼下冲去,我紧跟其后,搞不懂师父为何突然这样神色凝重。曲三清与我并肩走着,问我刚才看到了什么,是不是跟他一样,看到了一树的桃花纷飞,而纷飞落地的桃花就变成了血淋淋的人头。我点头,撒谎说是。路过项易身边时,我看了下小胭的脸色,只是略微有些发白,其他倒没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