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儿点头。
可南玲珑仍不愿相信,不停地摇晃着头,朱钗轻响。
“不会的!他不会骗我的!他说过等他娘的病一好,就会替我赎身!他说要娶我的……”
仙儿轻轻叹息一声。
幼时父母早亡,她从小在青仙楼长大。
像南玲珑这般傻的女子,十年间,她见过好些个。
“姐姐,赌坊不远,他手中的钱财不少,怕是最快也得晚上才能输光,要不要随我去看一看?”
南玲珑却是两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要去吗?
去了……又能说些什么呢?
难道只为听一听,他是怎么骗我的?
南玲珑想着,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中,就扑簌簌的掉下泪来。
父母从来不管不问。
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直到他说着世间最美的情话,出现在她面前。
情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深。
可当初有多心潮澎湃,如今就有多心灰意冷。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季离眼看她哭的伤心,却没想着去劝。
他的心情,属实也不甚好。
“不知玲珑姐姐,赌品如何?”
南玲珑闻言眼含热泪,凄凄然抬头。
季离没扶她起来,仙儿伸手要扶,也被季离拦下了。
问完这句,没等回答,季离就叫刘治容送回了长凳,转身朝楼里走去。
他其实不想管什么赌约。
他只是想叫南玲珑知道,她爱的是个什么样儿的人而已。
往后是依旧死心塌地,还是老死不相往来,都该她自己拿主意,季离总不能逼着她做决定。
“少主,您是如何知道,她那情郎会直奔赌坊的?”
进了楼中,刘治容还是问出了心中疑惑。
她方才想了许久,都是没能想通这一点。
季离叹息一声,解释道:“我养父嗜赌十余年,从小身边就有一个这样的人,如何还能认不出来。”
仙儿却是说道:“少主,若是没有您养父,恐怕您也不会来这青仙楼了。”
季离一怔,点了点头。
的确,无巧不成书。
仙儿说的还真是没错,若是没有养父把他卖到青仙楼,他怕是还在苦恼该如何踏入修行一途,然后掰着手指,数着还有几日好活。
就连被人养成了剑,想必都不曾知晓。
缘分过,饥来觅饭,逐处投栖。
因为心无所恃,所以随遇而安。
可偏偏,却又得了一线生机。
季离进了大厅,忽闻曲调诙谐,便断了念想,抬头前望。
此时的戏台上,青仙楼的歌绝,清倌人陈心兰,正在唱着一首童谣。
而为她抚琴伴奏的,竟是李师师!
大月亮,二月亮,哥哥起来学木匠。
妈妈起来扎鞋底,嫂嫂起来蒸糯米。
娃娃闻到糯米香,打起锣鼓接姑娘。
姑娘高,耍剪刀;姑娘矮,耍螃蟹。
螃蟹上了坡,姑娘还在河里摸。
螃蟹上了坎,姑娘还在河里喊。
螃蟹爬进屋,姑娘还在河里哭。
本来这哄小儿入眠的曲调儿,无论如何都不该在青楼的戏台上响起。
但是台下的十几桌客官,却都坐的离戏台极远,尽皆低着头吃酒,谁都不抬头往前瞧。
可唯独他那张方桌边上,却坐着两名女子。
其中那个白裙子的小姑娘季离还见过,当初刘治容坐着马车从南三街进城,大乾去迎的三人中,就有她一个。
当时听着身旁议论,应是镇南将军之女。
不过,那个一身亮银铠甲的女子,季离却瞅着眼生的紧。
而且她那坐姿,也实在是太过……豪迈。
只见她坐在椅子上,却抬脚踩着一口黑色大木箱,双手撑住桌沿,偏头瞧着戏台上的李香君。
“季离,你可回来了!”
这会儿,凤娘刚好迎了上来。
“姨母,那二位是?”季离礼过,抬首示意前方。
凤娘钗裙摇曳,走到季离身边,回过身,指了指方桌。
“那个白色衣裙的,是镇南将军独女白灵儿,而穿着一身铠甲的,就是当朝三公主殿下,李沉鱼!”
三公主?
公主殿下来我青仙楼作甚?
“姨母,她们来这儿,是听曲儿的?”
“她们是来找你的!”
凤娘嗔怪的剜了他一眼,却因为自带媚意,实在没甚斥责意味。
“谁知等了好半天,你也不回来,公主殿下才想起来要听曲儿的。”
“这首童谣都唱了快两个时辰,公主殿下又不准换曲子,你若是再不回来,恐怕连陈心兰都要站不稳了!”
凤娘说完,便催着季离快去看看,好叫陈心兰和李师师能歇上一歇。
就算是她二人不累吧。
可到底是勾栏戏台,唱上两个时辰的童谣,还有客官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