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一个字儿,美。
放眼瞧过去,轻盈的雪花儿,飘飘扬扬落下,屋顶上,街道间,胡同里,满目皆白。雪过之后,晴空万里,太阳高高挂,照得那层层白雪上闪着金光,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唯就是有一点,特让人糟心——冷。
正过冬时还好,家家有暖气,有地热。供气好的,家里特暖,都穿着短裤短袖,宅在屋里不出门,就跟过夏天似的,冰棍都一个接一个。但北方的城市,总是缺大德的在四五月份时就停了暖气。然后便是屋里也冷,外面也凉,冻得人到哪都想骂人。
比如此时,四月中旬了,气温还没高过十度。
瞧瞧那柏油马路上的行人,一溜水儿的穿着深色外衣,个个缩着膀子,唯恐冷风钻进衣领,吹到脖颈上。
半眯的眼睛紧盯着交通灯,就等绿灯一变,立即随着人流匆匆行过马路,就是头发被风吹得乱了发型,也没有心情理会,匆匆又匆匆。
伊(Yī)玲也是这一行人中的一位,过了马路后,赶紧小步跑冲向公交站点,搓着双手,在挡风的站牌后不停地跳脚等车。
她今儿个衣服穿少了,就一件白衬衫加一件长款棕色西装外套,牛仔裤的长度还未过脚踝,更是踩着一双露脚背的瓢鞋,大风一吹,浑身打了个颤抖,低声骂了句国骂。
伊玲被风吹得眼睛脸蛋通红,鼻子酸劲儿不停涌上,直打喷嚏。
好不容易等到504,跳上公交,又是没座位,一直站了半个小时,跟着车晃悠了半个小时,总算是到了医院。
纪舟等在门口,远远的瞧见伊玲是瑟缩着肩膀蹦下公交的,看样子冻得不行,赶紧脱下外套迎了上去。
衣服刚披到她身上,就听到一道震天喷嚏声响。
纪舟这近了一瞧,伊玲的脸都快成茄子色了,确紫确紫的。
“哎哟可冻死我了。”伊玲吸着鼻子,哆哆嗦嗦的问纪舟,“三儿,你怎么在这?”一边跟他往医院里走。
纪舟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你老婆婆给你打电话,关机,找不着你,这找到我头上了。”
“手机没电了,你没嘴欠和妈说我今天来医院吧?妈找我干什么?”说着,伊玲又打了个喷嚏。
“我没嘴欠!”纪舟有点抓狂,不停按电梯的手恨不得把那键子按碎了,“我说嫂子,你出门都不看天气预报的啊!你以为这是海南岛呢啊!”
“哎哟你轻点喊,耳朵都快被你震聋了。”伊玲吸着鼻子,还没缓过劲儿来,搓着双手,在电梯前双脚直蹦跶:“今早下的飞机,家的钥匙忘带了,行李都是放邻居家的,我没来得及弄件厚衣服穿。”
“洁癖精!你就不能借一件?钥匙你也能忘带,长脑子了吗!”
伊玲终于被纪舟咆哮得怒了:“你给我闭嘴,跟谁说话呢!我是你大嫂!”
纪舟总算是记起自己的身份了,“哧”了一声,安静了。
但进了电梯后,站在伊玲身后又开始喋喋不休,“妈叫你后天回家吃饭,大哥不在家,二哥在不在家都一个样,闷,二嫂嫌二哥太闷跟朋友旅游去了,我最近常加班,你公公婆婆天天打电话跟我墨迹家里连个人气儿都没有呢……”
“行了行了,我明白了,你别啰嗦了。”
纪舟还是觉着气不顺,走出电梯,亦步亦趋的跟在伊玲身后嘟囔着,“总有一天我得被你这秘密给憋死,你哪次来医院,不是我替你挡着,你居然还嫌我啰嗦……”
“我谢谢你了!”伊玲今天本就倒霉催的事儿不顺,又听纪舟在那唠叨的没完没了的,终于咆哮帝上身,佯怒道:“你要是不跟踪我,你能知道这事儿吗!你赖谁啊你!活该憋死你!”
俩人吵吵闹闹的一路到了楼上,吵得脸红脖子粗的,直到见了医生,终于噤声安静了。
伊玲坐在椅子上,纪舟站在她身后,双双沉默的等结果。
“小玲啊,你还是没有怀孕。”钱静医生将血HCG报告递给伊玲,安抚道,“怀孕这事,得慢慢来,别急。”
“哦。”伊玲似是早就习惯这个结果了,接过报告低头看了会儿,没有多余表情。
纪舟拍了下伊玲的肩膀,轻咳一声说,“走吧?我带你去抓点药,别回去感冒了,现在禽流感可厉害着呢……”
“我最近没吃鸡肉。”伊玲把报告仔细的装进包里,无意识的回了句纪舟,又发呆了片刻,方抬头抻了个懒腰,“哎哟这一趟折腾的我,累死了都。钱姐,给我找个安静点的病房吧,我睡会儿再回去。”
春季本就多发病,病床正紧张呢,钱静不好行私。但又见伊玲的状态不太好,遂点了头,让小护士带她去休息。
纪舟是此市中心医院的骨科大夫,自然是谁都认识的,待伊玲被护士带走后,把椅子拽到跟前一屁股坐下,担忧地问钱静,“钱姐,你说我是不是该带我大嫂去看看心理医生啊?”
钱静哭笑不得的剜了他一眼,“小心被你大嫂听见!”
“没跟你闹,钱姐你说我大哥都已经两个月没回家了,她这还每个月准时准点来验血问结果,还谁都不跟谁说,她这都持续三四年了吧?要不是我年前偶然撞见了估计她能把这事儿瞒到死,你说我爸妈也没逼她要孙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