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照看得不错,被黑雾扯下来的果真是个和尚。这和尚不是别人,却是旃檀胜佛唐玄奘。
玄奘被朱彩霞咬伤后,带毒歪歪斜斜地跑到天宫,找着昂鸡星官,抹鼻涕擦眼泪的讨要了四粒“万花解毒丹”后,自己吃了一粒,带着其余的三粒,一路踉跄,驾云直奔东南方草店渡口东海而来。他因心里牵挂着中毒的八戒等三个徒弟,只顾低头走路,没看前方云雾凶险,一走神,就被这团冤魂孽魄的黑雾给包围裹住。等玄奘明白过来,已经太迟了。只见无数的冤魂孽魄跪在他四周,扯的扯,拉的拉,向他哀求哭乞说:“大慈大悲的佛爷啊!求您给小的们念几卷真经,超度超度吧!……”
“大慈大悲的佛爷啊!小的们是被您的徒弟孙大圣打死的西天路上的神妖禽畜们的冤魂孽魄,自师傅们打死小的们西去之后,小的们上天不得,如地没通行证,无处安身,求佛爷慈悲,超度小的们出这苦海啊!……”
“大慈大悲的佛爷啊!求你少歇夕照坪,为小的们念几卷真经,超度一番再走吧!……”
…………
玄奘连连说他有火烧眉毛的急事要去东海,救他三个徒弟的性命。但这些冤魂孽魄们哪听玄奘的话,大伙一涌而上,就把刚刚解了毒,但身有重伤的玄奘连拉带推地弄到了夕照坪上……
“玄奘?”普照三人惊得睁大了六只眼,爬在灌木丛中,屏住呼吸,居高临下地详细观察。
普照低声说:“玄奘这傻瓜,今天就要倒血霉啦!”
玄奘看再走不脱了,也只能借坡下驴,作起顺水人情来。
“阿弥陀佛!”玄奘长叹一声,晕头转向地背对芭蕉洞口,揉着昏花的双眼问,“这山何山?山主又是何人?……”
只听玄奘身后的芭蕉洞门吱呀呀一声响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淡妆清雅的中年妇人来。
你看这妇人:
头裹玉帕乱发飘,身穿纳锦淡云袍。
腰束一条虎筋带,微露秀裙染縹绡。
凤嘴弓鞋三寸长,龙须膝裤锁金销。
手提一把雌雄剑,口藏魔扇叫声高。
这妇人向玄奘说:“师傅果真贵人多忘事啊!回佛爷的话,此山乃八百里火焰山之西北的翠云山,小夫人乃天牢囚犯大力牛魔王之妻、观音膝下小仆善财之母、黄花观如意真仙冤魂之义妹……铁扇公主罗刹女的便是!……”
铁扇公主的话还未说完,只见黑雾渐渐聚拢成一大群美女、恶魔、厉鬼……将玄奘团团围住。
一具没有一丝血肉的白骷髅向玄奘道个万福,说:“师傅可认得小夫人?师傅如今做大了官,就把西天路上的老朋友们都忘了!”
玄奘忙施礼说:“夫人请起!不知尊驾何人?”
骷髅道个万福道:“回佛爷的话,小夫人乃白骨夫人也!”
玄奘叹口气,说:“白骨夫人,想当年,你变村姑、变老太婆、变老头子……变着法儿绞尽脑汁要吃贫僧的肉,要不是悟空火眼金睛识破你的机关,恐怕贫僧早做了你的口中食!你为人奸诈,贫僧再不会轻信你的花言巧语了!”
白骨夫人呜咽道:“佛爷细察!取经路上,如果没有我等行妖作怪为难师傅们,哪会有九九八十一难?没有八十一难,佛祖怎会将真经送给师傅们?师傅们又怎会功德圆满?……”
白骨夫人的话没说完,只见一只朦胧的金鼻白毛大老鼠跪在玄奘脚下,带着无穷的怨气,声色凄楚地说:“玄奘哥哥,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么连奴家都忘了!玄奘哥哥,你细细看,奴家何人?”
玄奘忙施礼说:“你又是何人?为何如此称呼贫僧?”
老鼠擦一把泪水说:“玄奘哥哥,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奴家乃陷空山无底洞半截观音是也!托哥哥的福,奴家被玉帝关进天牢……那些贪腐牢官要污奴家清白,奴家不从,他们合谋诬告奴家越狱,将奴家斩杀在牢中……玄奘哥哥,求您念在你我在无底洞中的那些情份,念几卷真经超度超度奴家吧?!……”
半截观音的话还未说完,只见一只朦胧的母狐狸跪到在玄奘脚下,泣不成声地说:“唐师傅啊,小女子乃大力牛魔王的小妾,玉面公主是也!师傅明鉴,西天取经,我们帮佛祖、天宫设九九八十一难考验师傅们的禅心,对师傅们的功德圆满,都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佛祖不公,玉帝天宫不公,象奎木狼、黄眉大王、黄狮精、大鹏鸟、大白象……这些在天宫、佛祖菩萨……那里有后台的妖怪们,一个个都官复原职了,唯独我们这些没有后台的山野小妖,做了八十一难的替死鬼……师傅啊!天地神佛如此独裁*、阴阳失调,天界吏治如此贪污*、徇私舞弊、执法反法、明抢暗夺、巧取豪夺、鱼肉百姓、天平失衡、规矩不正……三界奉养你们究竟为了什么?……”
玄奘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顿时,山野中的孤魂野鬼哭声如大风扬起,瀑布喧吼,顿时只见:
林莽落叶雪片飞,山中溪流不断泪;
草木呜咽哭声哀,云雾漠漠天幕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