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她说出“如果她能从婚姻中获利,她就会结婚”的时候,母亲的想法却是她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结婚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作为女性,母亲也默认:女性想要在婚姻中获利,是很艰难的。
特别是江白鸽这样还算被富养长大,有想法、有理想、有事业心,擅长独处、喜欢距离感,无法从“为家庭付出”这种“骗局”中获得任何自欺欺人的快乐的人。
虽然她一直希望掌控自己的人生,做自己人生的主人——独身一人,尚且可以维持。
但当她顺应社会的期待,进入“婚姻”这个结构,她个人的力量就会被削弱,乃至瓦解,最终臣服,丧失自我。
就像《六国论》里所写: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那么早点给母亲打个预防针也好。
“如果你不想死不瞑目,那我建议你现在就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或者……再生一个。”
在座三人里,或许没人比江白鸽更有资格说“死”。
而她有即使死也要做的事情,但那件事情不是结婚,更不是生孩子。
无论是上一世选择裸辞写作,还是这一世选择独自买房,她唯一坚持的只是:在所有与她自己有关的选择里,都坚定了选择了她自己。
她可以爱很多人,亲人、朋友、恋人……但她不会爱她们中的任何一人,超越她自己。
如果母亲一定会因为她不结婚而死不瞑目的话,那就只好如此了。
江白鸽站起身,决定结束这次谈话。
母亲没有挽留,只是坐在椅子上,似乎想了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江白鸽没空管她。
不是冷血,而是因为她还有正事要做。
以往这些事情可能会干扰她写作——曾经,几个读者不理解的评论都能让她停更很长一段时间。
但写了这么六七年后,她的身体早已与写作融为一体,外物根本无法入侵她的大脑和写作那部分的生活。
即使天崩地裂,她也能坐在书桌前,写上两千字。
她知道不是自己天赋异禀。
只是像武侠小说里常见的桥段一样,每日练习,到某一刻,忽然就成了。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达那一层的,但已经物我合一:她与写作。
但坏消息似乎总是接连而来,不给她任何喘息机会。
又一日,她写完当日的稿子,昨日的心态稍有平复,却接到了独孤鹤的电话——
原本定在今年第二季度上市的那本弑父文,要搁置了。
说是“第二季度”,其实已经是拖了几个月的结果。
因为最初说的是,避开年底新书扎堆的那波,尽量在20年初就推出来。
可现在……还能出吗?
江白鸽原本还没完全浮上来的心,又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