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在思考这个题目时,李癞子跟着郭嫂很快到了家。郭嫂见醉花女的轿子没跟上来,这才放心地从水缸里舀上一木瓢水递给李癞子。李癞子一口气将水瓢凉水灌进肚里,一边把一双饥饿的眼睛盯着郭嫂。
现在,醉花女的轿在屋侧停了下来,她没有出轿,只从帘缝间远远地看着郭嫂,从这女人赤着手臂和光着脚的肤色看,从她的身材看,这使醉花女又暗暗称奇。没想到郭嫂在没有温饱的生活里偏偏有着天生的质丽,不管衣衫如何破烂和补补丁丁惹眼却遮掩不了那少女般丰满的曲线身体,还有那永不怕风吹日晒的白脚白腿,只是弯弯的长秃眉终日紧锁,眼睛挂着忧伤和愁痛。
显然李癞子现在与郭嫂说了醉花女要请郭三去云南的事了,郭嫂听后看了远处的轿子一眼,心中说:“原来如此,姐姐是为了找挖矿的人,我还以为姐姐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来了。原来她也认不出我来了。”她感到伤心,但又想:“这好嘛,从此不让她知道我才好呢!”想着心事,一边说:“李大哥,你在这儿坐着,等会儿贵客到了,你也好赔个话儿,我这就去叫郭三回来!”一边走,还一边喊:“爹,娘,你们在哪?小牛、小兔,你们也来帮帮我捉鸡杀哦!别总在外面不回家啊!你们知道家中来了什么客吗?是大贵客,大贵客!”她这么喊着,才知道自己口声和以前不一样,她用了地方俗腔俗调,乡里乡气的衡山腔,这也是她故意学的,她要与郭三一家人相处,要使外界不再认出她,她必须这样,必须改头换面。所以她常常用柴灰描眉,故意将脸弄脏。
郭三的租地是在进入湘江的小河边,过去这里是一片长满苦艾、艳妇苗、白茅、马鞭草的荒地。郭三花了好大的精神将这十八亩荒地整理出来。做成八亩水田,八亩菜地,二亩鱼虾池。今天,郭三一阵忙过后,在准备回家的时候顺便要从河滩带一篮的野菜回去。
这条河到处是滩,都长着水草,能喂猪的有慈菇草、柞菜、眼子菜,等等。
现在,他提着那只大空篮在装野菜了,一边听着河上船夫拉纤时的悠扬号子声,望着船从身边过去和看见那些船婆“吱吱”的摇橹声,感到日子过的很匆忙。这会儿,他的眼睛一直望着刚才从身边过去了的那条大木船,又在远处变成帆影而渐渐地在山影转变处消失了,这才恍悟过去,觉得自己站在这儿太久了,笑了笑地摇了一下头,也就是这么一下的失神才使他在一天的劳累中觉得片刻的休暇。
正在这时,听得郭嫂在岸上喊他:“郭三啊!快回家啦!家里来了贵客,是何公馆的醉花小姐来了!”
郭三叹了一声说:“果然她来了,果然是她来此写地租契约了。刚才从上村里过去的人说醉花小姐来此写租立契,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我们家了。”
郭嫂说:“郭三啊!你别乱说,人家醉花小姐主要是来请你去云南个旧开矿去。”
郭三匆匆上了岸,问:“谁说的?”
郭嫂说:“李大哥说的,他与醉花小姐一同来的!”
郭三来了烦恼:“就他李癞子多管闲事,他要去云南,他自己去就是了,何必要拉着我呢!我是拖家带口的,比不得他光棍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