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无常,世事难料,有道是今日富贵繁华家,说不准,明日便是人去楼空,青苔爬高墙,恩宠荣耀,一朝空。”
几缕银发掠过齐恪的脸庞,遮住了他深邃的眸子,一支狼毫握于手中,肆意挥洒于宣纸间。齐恪善诗词,又善丹青,丹青中则最擅长人物图。
寥寥数笔,一个女童的面貌就跃然于纸上,衣褶线条连绵不断,如流水行地。
清澈的小小凤眸,锋芒暗敛,待一朝风云起,再破雾而出。
“天地不仁,以万物以刍狗。两位慕容小姐,在下来此,其实也是一种机缘。”
此刻,齐恪的神情是安详宁静的,他的声音温吞却不缓慢,一言一行,无不彰显着他这个先生的威严。
慕容清鸾虽惧于齐恪的先生之威,但仍嗤之以鼻道,“我爹爹是济阳候,位高显赫,岂是寻常百姓家可比!”这个齐先生真是莫名其妙,说什么荣华富贵一朝空,怎么可能,堂堂的济阳侯府会有落魄的一日吗。
慕容清染却听得暗了眸色,于她而言,五年前的变故,令她一下子从侯府的嫡女成了叔父之女,虽然依然住在济阳侯府,但这个济阳侯府早已不是她爹慕容肃在世时的济阳侯府,若哪日叔父不认她了,她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慕容清染,你还真相信这个书呆子先生的话啊,呵哈哈,你也太好骗了。”慕容清鸾一点都不以为意,一把夺过慕容清染手中的《三字经》丢到地上,转头对慕容清染道,“别读了,走,算着时辰,我舅父、舅母他们应该快过来了。慕容清染,你说这回舅父他会带什么礼物给我,是汴州城最好吃的糕点,还是江南苏城的绫罗绸缎。”
慕容清鸾的舅父王业,是近年来齐州一带炙手可热的商贾,他与儿子王鸿将王家的产业一直拓展到江南,甚至还在江南开了分铺。为商者,重利寡情,又地位低下,但凡有些名望的世家贵胄是从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也不屑与他们结交,慕容鹤以前是迫不得已才娶了王家之女,还和王氏的弟弟王业走得近,但慕容鹤一当上济阳候,身份变得尊崇起来,就开始慢慢地疏离王家,当然,也不会真的和王家断绝往来,毕竟慕容鹤贪钱,需要银子,没有王业,他哪有地方让他这么容易捞银子。
那是慕容清鸾的舅父,又不是她的舅父,慕容清染根本不想去凑那份热闹,她弯下腰,重新捡起了《三字经》。
“喂,慕容清染,你别不知好歹,我舅父每次来都是送了你礼物的,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心没肺的啊。”慕容清鸾跺脚。
慕容清染依然面色如常,如这等小恩小惠,她才不会动心。王家的那些人,个个精明算计,反正她不喜欢。
“慕容五小姐,今日就讲到这里吧。学问需躬行,却非一日之功,回去之后,你就把先生这两日跟你说的都誊抄三遍。”齐恪卷起宣纸,收好狼毫。
慕容清染平静的眸子睁得大大的,小嘴张大,三遍。
不就一本《三字经》吗,抄三遍能花多少时间,这个小哑巴用得了这么惊讶吗,慕容清鸾一脸不解,因为她不知道齐恪白日给慕容清染所讲的,不过是掩人耳目,真正要教的东西,都是入夜之后,悄悄潜到慕容清染屋内,尽其所能的教给慕容清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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