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宣醒过来时,房间里仍然昏昏暗暗,只有头顶一片透明的瓦片,透过些许日光,洒进淡淡的光线,才能看得见他苍白如纸的脸色,虚弱的仿佛一丝气息都变得珍贵。
他躺在角落里,目光有些浑浊的看着密闭中的,连一丝尘埃也没有的密室,斑斑点点的光线落在他头顶,仿佛撕开晦暗不明的记忆前的黑布,他的目光渐渐清明。
昨天,他因为得知笙笙彻底弃了他而昏厥,醒来时恰好毒发,姑姑安排了少女进了他的房间替他解毒,若非还有一丝清明,这个时候,他大概醒不过来了。
也许第壹次,笙笙离开那一晚,他是气,是恼,也是为了证明什么,拒绝了那些替他解毒的少女,一个人硬撑了过去,也正因此亏损了身体,但第二次的时候,他已经发现,那毒药对他多年毒害的后果终于体现出来了,他已经弱到无法再又欠爱,若是强行又欠爱,只会让他丧命。
他也明白了,他会因为笙笙的放弃而昏厥,不是因为他爱她入骨,只是他的身子太差,承受不得一点半分的悲喜。
也许姑姑说得对,无论他多喜欢楼玉笙,哪怕是将他一颗心都给了她,她之于他,也不过是一个得到专宠的宠妾而已。
即使他从未想过要娶她为妻,却也从未看清这一点,而笙笙,看得比他更透彻,所以比他更早抽身离开。
其实,也算是个好结局。
他既然不能给她她想要的,就不必用所谓的喜欢缚住她。
他若离去,她还可以有个美好的未来。
至少,还有他们共同的血脉,延续着他的生命,继续陪着她,游戏这个世界。
……
郑宣费力地站了起来,只是这么一站,竟也让他累得心慌,虚弱地冒汗。
他缓慢地往前走,出了密室。
房间外,倚华正轻声说,“大半天时间过去了,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文德叹叹气,“之前送来的消息就说楼姑娘身边有几个极厉害的高手,或许遇到阻滞,耽搁了点时间。”
听到提及楼玉笙,郑宣脚步微滞,接着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安然坐下,静静地听着他们继续谈话。
“有阻碍无妨,只要能将她带回来,她有事也没关系,只要小公子无事就好。”倚华淡淡地说,语气漠然,仿佛曾经那个温柔慈爱地对楼玉笙说不要因为误会而影响和郑宣感情的,是另一个人。
文德叹气,语气却有些凝重,“但愿吧,但愿楼姑娘回来后不要再和公子闹了!”
“闹?”倚华的声音冰冷无温,“就算公子对她情深,由得她她天翻地覆地闹,我也容忍不了她骑在公子头上!”
她冰冷陌生的语气让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东方禹心头一凛,他本是御医,为了照顾郑宣,也为了替他解毒,才被武帝派来郑家堡,所以皇家的**,他见得不少,虽然他进宫的时候,倚华早已离开,他并未曾见过倚华的手段,但他知道,倚华是皇后宫中第一女官,她的手段只怕了得的很,那楼姑娘虽然聪慧,却不擅阴谋诡计,只怕会败得很惨。
文德却像是有些好奇地说,“有公子护着,您能把她如何?”
倚华冷冷地盯着前方,唇角似乎扯了扯,弧度冰冷。
公子护着楼玉笙,她能如何?
她是皇宫里出来的,**的手段还不会?要让公子厌弃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把郑家堡闹得鸡飞狗跳的女子还不容易?
只要楼玉笙成功生下小公子,解了公子的毒,她还有什么作用?
但这些,倚华没有说,毕竟楼玉笙将来会做出什么事,她并不知道,也确定是否一定要用那些手段去对付她。
而文德,看到倚华幽沉冷肃的表情,莫名的心底生寒,也不再多问,也不想多问。
外面,终于安静了下来。
郑宣安然坐在椅子上,因为身子虚弱,脸色依然苍白,额上还有冰冷的细汗。
他听到他们的对话,知道他们背着他在对付楼玉笙,可是,知道这些之后,他的脸上,依然没有多余的表情,更没有像以前一样,一听到和楼玉笙的消息,就容易失控。
好像,在知道楼玉笙彻底弃了他之后,他也渐渐放下那些不值得的深情。
他静静地坐在那儿,漆黑的双眸淡漠地前方,那幽寒沉刻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情绪,没有一丝温度,恍如暗夜苍穹般无情无欲,只冷漠俯瞰,连一丝嘲笑都懒得表露。
而后,他启口,声音因为没有休息好变得有一丝沙哑,却显得更为苍冷寒冽。
“都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