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允畅,你这个缩头乌龟,干了丧尽天良的事,为何不敢出来见我一面?”
“你不敢出来是吧?好!好!我马上去京城各大茶楼,将你的无耻行径公告天下!皇上已经被你蒙蔽,我们何家被你暗算!爹爹是无辜的!你这个恬不知耻的王八羔子,专行污蔑之事,怎么没被京城百姓用唾沫淹死?你连皇城那些乞丐都不如……”
这杜婉婷虽然已经落魄至此,脾气却没有丝毫改变,依旧嚣张蛮横。
楚绿衣听了片刻,原本的好奇之意渐渐消散,她猜得出,这右相落马之后,家产被抄,皇帝当即下令彻查,这些右相家族亲眷的下场当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何婉婷立在门口台阶上,一直大吵大闹,可惜,杜大学士府邸的大门始终没有敞开。楚绿衣暗暗觉得奇怪,按照一般权贵的做法,难道不应该派出一帮凶神恶煞的家丁仆从将这个胆敢骂架的何婉婷乱棍打走么?这杜允畅似乎忒好说话……
不过,大门背后,确实陆陆续续地传来疑似仆从和管家不停交谈的嘈杂声响。
红袖瞧了几眼,觉得无趣,便靠在墙上,伸了个懒腰。
这时,何婉婷越骂越激烈,这座府邸位于巷子尽头,外面就是一条喧闹的长街。果然,这儿的动静很快引来围观者,不少路人驻足观看,有人指指点点,甚至毫无顾忌地说笑。
“那不是何大小姐么?大学士的未婚妻呀!”
“什么未婚妻,婚约早就解除了!”
“看她这副样子,跟乞丐差不多,还好意思上门找大学士?如此丑陋的颜色,就该滚远点儿,若我是杜大学士,早就派人将她赶得远远,再也不要相见……”
“此言差矣,这何大小姐本来也是天丰府的一枝花,虽然脾气差了点,颜色却是一等的,可惜,右相被抄家了,这何小姐失去倚仗,当然只能沦落至此。”
“她打算做什么?骂骂咧咧,简直比市井泼妇还要粗鲁!换做我,也不会开门见她。”
“都已经到这个份儿上了,谁还能谈吐优雅?别做梦了!听说她爹爹被抓入大牢,正等着皇上和大理寺下令问斩……戴罪之人,就算以前再风光,现在也只能被人落井下石!这杜大学士只是按照常理选择明哲保身,否则,一旦被牵涉进去,说不定也要丢了官帽……”
这些围观者议论纷纷,极少露出同情之色,相反,看戏看热闹的人居多。
楚绿衣正在暗暗称奇,就听到一旁的袁斯莲颇为坦诚地解释起来。
“楚大夫,其实,何婉婷小姐已经不是千金小姐了。她现在是朝廷记录在册的官奴。”
楚绿衣随眼一瞥,这袁大人面色清冷,气度沉稳,竟然毫无异色。
楚绿衣忽然幽幽叹道:“是连坐之罪?”
袁斯莲淡定地点头,却见楚绿衣忽然露出极为难得的愤慨之色。
“她只是区区一名弱女子,虽然骄横跋扈,却并未犯事,用得着如此作践?”
袁斯莲似乎有些不解,俊秀的脸上涌出一抹疑惑之色。这是他第一次见识楚绿衣的怒气,一贯冷静的楚绿衣竟然会露出这种丰富的表情。不知何故,他心中有一丝窃喜。
楚绿衣却自顾自地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男人被充为官奴,大概就是去做下人奴才,女子被充为官奴,结局却更加凄惨,一般是进入官办的歌舞坊做那种卖笑女子吧?”
袁斯莲这才若有所悟,莫非,她并不是在单纯地同情何婉婷?
对这种连坐的残酷刑罚,袁斯莲其实颇有微词,不过,作为掌控刑狱的大理寺卿,他向来是谨遵职责的。毕竟,蚍蜉不能撼动大树,再怎么不满,他也无力改变当下这种局势。
“她不是普通卖笑女子,入了官奴的罪籍,凡事不能自己做主,甚至,教坊司吩咐什么,她必须照做。还有,直到她老去,直到她不能表演接客,教坊司才会将她这种过气的官奴集中到一块儿,统一安排后路,总之,这种下场确实十分凄惨。”
红袖闻言,冷冷一笑,忍不住嘲讽道:“对于女子而言,一入奴籍,恐怕一辈子都无法翻身,连给普通百姓当妾室的资格都没有!何婉婷注定要完了!大理寺判的好案子啊!”
袁斯莲微微一愣,看来,她们这种特立独行的女子对世事总有一番自己的见解。
楚绿衣忽然勾唇一笑,目光落在袁阎王身上,寂静如夜,冷清如雪。
“其实我刚才并未同情何婉婷,我对她无感。”
袁斯莲再次愣住,俊脸上疑惑之色甚浓,他好奇地打量楚绿衣。
她似乎总是给自己惊喜?如果她没有同情之心,何必发出那种带着怒意的感慨,她看起来对乾国的朝政制度并没有十足的兴趣吧?莫非,她刚才有意试探自己?
想到这个可能性,袁斯莲心中不悦,面色顿时一沉。
红袖见状,却面色一松,笑眯眯地看向楚绿衣。
“小姐,只有我理解你的心思!你这是幸灾乐祸,故意说反话吧?”
迎着袁斯莲惊讶的眼神,楚绿衣竟然煞有介事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