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斯莲坐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明晃晃的灯光将他的背影勾勒出一份清寂和落寞。
皇帝坐在龙椅上,神色肃整。
“马太医,你真是恶人先告状啊,朕还以为你忠心耿耿!”
这时,马太医和何太医已经站起身来,两人闻言,立即再次跪地,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马太医为自己辩解了几句,何太医倒是一语不发。
皇帝微微仰起头,目光中闪过一抹浓浓的黯然,不知是为了谁。
乔妃将他的这个小动作看在眼里,虽然心存怨怼,她却不敢当面发作。
“马太医,如果不是你假公济私,七色虫怎么会落入别人手里?七色虫害死朕的罗嫔,害死兰妃和皇儿,你们却恶人告状,说他们死于诅咒!”
说到这里,皇帝似乎震怒了,他猛地起身,毫不犹豫地大手一拂,将桌案上的折子和书册全部拂落在地上。乔妃见状,匆匆起身,本想安抚皇帝,却中途换了动作。
乔妃飞快地收回手,按住自己的腹部,脸上闪过一抹为难之色。
七色虫?乍一听到这个名字,马太医似乎微微一愣。
楚绿衣仔细盯着马太医的神色,见状,她也有一些不解,毕竟太医院珍药坊的钥匙一直掌管在院判手里,其他人根本无法取出七色虫这一味珍奇药材。
果然,马太医立即跪地替自己辩解。
“皇上,那张药方上确实有七色虫,不过,老夫犹豫再三,并未将七色虫拿出来配药。因为七色虫本身有剧毒,必须用在以毒克毒的药方里才行……”
听到这话,楚绿衣幽幽地笑了。
“马太医,你不是说,我写的药方是僭越之举么?你为什么要查看我的药方?”
这种自相矛盾的话,果然让楚绿衣抓住了把柄。
未料,这马太医自有一套应对的说辞。
“皇上,你还记得么?当时情况危急,老夫看到药方,下意识地就拿来看了,谁知道,竟然是楚大夫擅自写给兰妃娘娘的……”
面对这种状况,皇帝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他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
“楚大夫,这件事,你毕竟有无心之失……”
话音未落,便被九王爷截住。
陆琰拦在楚绿衣面前,原本架住楚绿衣的侍卫乖乖退下,丝毫不敢造次。
“皇上,本王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有人准备用七色虫大做文章。不管是罗嫔,还是兰妃,还有这次的天花瘟疫,想来,只是一场阴毒的布局吧……”
最后一句话,陆琰故意压低声音,素来沉冷的音色中,透着一丝古怪的杀机。
皇帝缓缓眯起眼睛,面对九王爷的阴谋论,他还是十分淡定的。
毕竟,整个皇宫,就是翻云覆雨玩阴谋诡计的最佳场合。
“九弟,你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这种瘟疫,怎么拿来布局?爆发一次,死伤无数,谁有如此狠毒的心肠呢?”皇帝故意瞪着九王爷,言中充满暗示之意。
岂料,陆琰坦荡无谓,竟然没有露出半点不适。
“皇上,偷走七色虫的刺客,现在就躲在城中。与其和本王磨嘴皮子,不如加强戒严,让皇城护卫队全部出动……切莫耽误时机!”
九王爷一番话,说得郑重而淡定,面对皇帝,他似乎始终沉稳如山。
皇帝犹疑片刻,挥挥手,召来几个侍卫。
“皇城现在怎么样?”
其中一名侍卫头领躬身答道:“回禀皇上,黄金武将军正在四处巡逻,皇城护卫队的哨兵正在戒严,另外,将军已经派人在城中抓捕那些黑衣刺客。”
黑衣刺客?听到这个词,皇帝的俊眉微微一皱。
这时,他起身走到桌案边上,用脚尖踢了踢地上安分不动的马太医。
“这几日,你们留在太医院竭尽全力帮楚大夫治疗天花。”
言下之意,便是不再追究那张药方的事情了,马太医垂着头,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何太医却立即爬起来,唯唯诺诺地躬身退下。
马太医快步走到正殿门口,不知何故,他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楚绿衣。
他的目光原本是不屑的,此刻,却不得不扭曲成阴毒之色。他忽然明白了太后的担忧,如果楚绿衣此人不能为己所用,就必须想办法铲除。
太医院的人又是一夜无眠。
楚绿衣很快就告退了,皇帝已经命人将感染者集中在冷宫凝光殿。
袁斯莲也一起告辞,他和楚绿衣并肩走出乾安殿,九王爷的目光微微一凝,从袁斯莲笔挺清俊的背影上一晃而过,最终,九王爷毫无异色地收回目光。
宫道里,灯光寂寂。夏夜的凉风,似乎夹带着一股来自海洋的咸湿,楚绿衣深深一闻,仿佛闻到了海边的气息,那些椰林和沙滩,那些赤足奔跑的渔民和玩贝壳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