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下擦拭着脸上的油彩的动作,转头看着他,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袁大人可曾听过《游园惊梦》这出戏?”
“早些年昆曲在京城盛行,袁某倒也有幸听过。”
“《牡丹亭》中,本宫最爱这一折游园惊梦,戏中的杜丽娘,在梦中与柳梦梅初次相见,便共赴巫山**,虽是为礼教所不容,却教本宫好生羡慕。”安雅公主叹了一口气说道。
“不过是市井坊间的粗野戏曲,登不得大雅之堂。”袁斯莲不假思索地说道。
“是么?登不得大堂?”她玩弄着手中描眉的笔,眼神幽暗,“你下一句要说的,便是本宫乃是金枝玉叶,本宫出身与钟鸣鼎食、簪缨礼教的皇室,当自持身份,如今更深夜重,本宫应及早将解药赐给你,以免引人非议,是么?”
“公主所言,句句在理,这正是微臣要说的。”
“好一个句句在理!”她将手中的笔吧嗒一声摔在桌上,长身而立,水袖如流云掖地,“本宫不日即将远赴北奕,今日,本宫只问你一句,这些年,你对本宫是否有男女之情?”
面对安雅公主咄咄逼人的目光,袁斯莲不卑不亢地说道:“公主,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你在笑本宫自作多情吗?”她的面色狰狞了起来,“袁斯莲,你好狠的心!”
“殿下,情爱之事,向来不是你给了对方多少,便能要求对方给你多少,更何况,公主身在皇室更是身不由己!”袁斯莲严肃地提醒道,“还请公主赐下解药,袁贵妃快不行了。”
“她行不行,关我何事?”她冷笑道。
“既如此,那微臣只好得罪了。”说吧,袁斯莲走上前,点住了安雅公主的穴道,在她的怀里搜出了一个瓶子,有些歉疚地说道,“一个时辰之后,穴道自动会解开。”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内室,而寂静的内室里,唯一能听到的,只有安雅公主的泪水,坠落的声音。
出门的那一刻,袁斯莲有些不忍的对安雅公主身边的大宫女蝶衣说道:“更深露重,照顾好你主子。”
蝶衣走进室内,看到公主被点住了穴道,顿时大惊失色,差人将她抬到了床上,给她盖好了被子。
周围一片忙碌,安雅公主像是什么也听不到似地,内心一片冰冷,十几载繁华,如过眼云烟,她的坚固的心在他冰冷的话下,如同雪崩一般散开万千雪沫。
她不甘心,她真的好不甘心!袁斯莲,我是不会就此罢休的,就算你无心无情又如何?既然成为了本宫的执念,就要陪本宫纠缠到死。
不!她绝对不要离开京城,她绝对不要远赴漠北!哪怕不择手段也不要!绝不!
这厢,袁斯莲使出轻功飞檐走壁,极快的赶回了沉香殿,守在内室的楚绿衣听到声音,走出门来,急忙问道:“拿到解药了吗?”
“拿到了。”袁斯莲点点头,从怀里掏出瓶子。
楚绿衣拔起瓶塞闻了闻,说道:“这下有救了!事不宜迟,咱们赶紧给她服下吧。”
袁贵妃服下解药后,楚绿衣给她扎针,帮助她排毒,很快,她的嘴角便不再溢出黑色的血液。
楚绿衣忙了整整三个时辰,一直到连绵万里的漆黑的天空,自厚厚的浓重里透漏出了一抹鱼肚白,薄如蝉翼的月亮,开始慢慢地西沉,她才像是浑身虚脱一样,瘫坐在床头。
袁斯莲见她浑身被冷汗湿透了,娇美的脸上一片苍白,如同被露水打湿的秋日的芦花,看似娇弱又无比坚韧,以深深的根扎在地上,深入到湖水中和淤泥中,汲取养分。
它们总是那么坚强,一整片连起来,可以抵御大自然可怕的洪涝灾害。
与她认识这么久以来,这个女子总是游走于危险边缘,像是生活在刀尖上一般,可是她以她的坚强与智慧,令所有人折服,一路走来,她从默默无闻到渐渐地绽放出耀眼的光芒,令世人仰望。
这样优秀的女子,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因此他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满着欣赏之情。
掏出怀里的手帕,递到她的面前,袁斯莲说道:“楚大夫,辛苦你了。”
累得昏昏沉沉的楚绿衣没有多想,抓过手帕便将脸上的汗给擦了一把,擦完后才反应过来,看着手中皱巴巴的手帕,有些尴尬地说道:“不好意思,我明天把手帕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不必了。”他看得出来,皇帝与陆琰皆心仪于她,这样尴尬的局面他还是不要介入的好,人贵有自知之明,借手帕还手帕一事虽小,但有心人若是捕风捉影了,亦可大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