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在当天晚上被带到皇帝面前审问,叶芙也等在那里,与她当众对质。贤妃稳坐高位多年,这还是头回被扯进这么大的事情里,大家都有些好奇她会如何应对。
她是带着宫人进来的,乌发绾成堕马髻,髻上斜插翔凤金步摇,凤嘴衔一根细细金流苏,垂在耳侧。身着绛紫色对襟襦裙,臂挽暗红披帛,雀头鞋踩在青砖地上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足见仪态的优雅。宋楚怡去了后,她逐渐改变了从前穿衣偏好素雅的习惯,对朱紫这类富贵的颜色用得多了,也越发显得不可接近、凛然高贵。叶薇冷眼瞧着,她这是在往母仪天下的路子装扮自己呢。
胸怀大志的贤妃秦以蘅缓步行至殿内,恭恭敬敬跪拜行礼。皇帝客气地让她起来,然后把传她来此的原因说了,最后道:“据叶四娘子的供词,你身后那名圆脸的青衣宫婢,便是替你向她传话之人。”
贤妃回头看了眼被点名的宫娥,“阿樱?不可能,我从来没有让她做过这种事情。再说了,陛下也知道,臣妾最信任的宫人是从母家带出来的珊瑚,漫说我根本没想过害颐妃的孩子,就算真的要做,也该让珊瑚去办才对。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臣妾怎么敢胡来?”
叶芙早就忍不住了,听到她否认更是气得不行,“贤妃娘娘,现在才想抵赖会不会太迟了?你敢说这个瓷瓶不是你放到我房中的?借刀杀人、翻脸不认账,你未免太狠了!”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个贤妃是哪来的胆子?既然把瓷瓶放到她房中,就是打定主意要用她顶罪,可她真的不怕她逼急了来个鱼死网破吗?亏她还以为只要长姐没死,她就会投鼠忌器,就不敢对她下手!
“陛下,臣女求您严审这名宫人,酷刑之下我就不信她不招供!为了长姐和皇子,臣女求您了!”
“大胆,就凭你几句莫名其妙的指控,便要对本宫的侍女用刑?欺人太甚!”
“莫名其妙?贤妃娘娘觉得莫名其妙,陛下可不一定这么想。再说了,这守晨宫的宫人也不止一个两个受了刑,也不见颐妃娘娘阻拦!如今只是要问问您的侍女,娘娘这般愤怒,莫不是做贼心虚?”
贤妃转头,“陛下,难道您也觉得应该这么做?”
皇帝一直平静地听着她们的对话,闻言瞅了瞅那唤作阿樱的圆脸宫女,再看向贤妃,“你若想清清白白离开这里,还是问一问的好。”
贤妃勉强一笑,“既然陛下有了决断,臣妾并无异议。”
阿樱被带了下去,由高安世亲自审问。皇帝伴着叶薇等在原处,贤妃也到自己的席位上坐下,平静品茶。只剩下叶芙恨恨地盯着她,牙齿将嘴唇都咬破了。
他们并没有等太久,两个时辰后高安世便回来了,告诉他们已经审出了结果。阿樱伤痕累累地被带上来,据高安世说她曾三次想要寻死,都被他们及时阻止。无力地趴在地上,她虚弱道:“奴婢有罪,确实……确实是奴婢让叶四娘子给颐妃娘娘下药……都是奴婢的错……”
贤妃猛地站起来,维持了整个晚上的镇定终于被打破,“你胡说什么?真的是你,你去害颐妃?为什么!”
大家原本以为阿樱招供这事儿就水落石出了,可看贤妃惊愕的样子,又忍不住产生怀疑:难不成,这事儿她居然不知情?
叶芙心头冷笑,现在还来装模作样,以为陛下是傻子、长姐也是傻子么!她倒要看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皇帝手指松开杯盖,瓷器碰撞的声音非常清脆,“谁指使你的?”
“没……没有人指使我……”
“高安世,带下去重新审,什么时候肯说实话了再放出来。”
“陛下……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阿樱不住求饶,皇帝却不为所动,眼看又要被拖进那可怕的炼狱,她终于朝前一扑,“我说,我说……”
大家都没开口,安静地等着,阿樱浑身颤抖,话也断断续续,险些听不清楚,“是……是魏国夫人……”
一句既然,无异于石破天惊。不止叶芙和妙蕊傻眼了,满殿的人都不知该如何反应。
是听错了吧?贤妃的侍女说自己奉了魏国夫人的命令去害颐妃,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奴婢早在四年前就被魏国夫人收买……不,不是收买!她拿捏住了奴婢的家人,让我为她办事,奴婢也是身不由己!她让奴婢当她的眼线,帮她监视贤妃,必要时还要替她加害贤妃。奴婢原本很害怕,以为她真的会让我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担心了四年,却只是传递消息。大概是贤妃娘娘一直柔顺不争,并未危及她女儿的后位,所以奴婢才逃过一劫。奴婢原本还在庆幸,谁知就在前不久,她居然派人找到了我,让我替她做件重要的事情……”
“看来这件重要的事情就是假借贤妃之名蛊惑叶四娘子,让她给自己的姐姐下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