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眉,却看见她的手,还是不经意的抚上了玉腕的红丝线。终归还是舍不得扯断,到底她再坚强也是个女子,十六岁的如花岁月。躺在娘怀也娇嫩的女子,如今孱弱的双肩,背负得太多,她却从不肯软弱,不敢软弱。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软弱代表什么。死亡的代价,她早已承受不起。
羽睫垂下,她冷了面孔。
谁知背上一暖,却是风阴从身后环住了她的双肩,他的下颚抵在她的肩胛处,而后温热的面颊贴着她冰凉的脸。清冷的月光下,她听见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
“放手。”她无温的开口,不做任何反应。
他凝了眉,却愈发将她抱得生紧,“就一会。”
“还有必要吗?”叶贞垂下眸子,“从一开始……就不该开始。”
她听见他深呼吸的声音,而后肩膀上的手,缓缓松开,他抬步走到她的面前,定定的注视着她平静得毫无波澜的脸。银色的面具下,那双冰冷幽暗的眸子终于绽放出微弱的亮光,若萤火之光,让人挪不开眼睛。
他的手徐徐抬起,却是撩了她鬓间的散发,缓缓拨至她的耳后。举止轻柔,眸色温柔,仿佛这是他此生做得最仔细的事情。
她听见他凉薄的回声,刻骨铭心,“与卿绾青丝,素手系红鸾。宫闱庶杀尽,心上画朱砂。”
心,忽然疼得无以复加。
他却徐徐转身,“如此也好。”
叶贞不说话,就是站在那里,看着他消失在夜幕里,那抹身影永久的刻入了心坎。如此也好?真的好吗?可是……活着就好!但是活得有多难,他知道,她也知道。
华贵的黑色衣裙逶迤在地,在寂静的夜里发出细碎的声响,手心里握着那个锦囊,却不知是否可以将自己的心放进去。罢了罢了,还是就此作罢!死生尚且由不得自己,还想这些有用吗?
深吸一口气,她抬头看了看月,想着床头的人皮灯笼。
娘,你睁眼看着,女儿终于要为你报仇了。
很快……很快他们就会知道,当日你所受的疼,所受的苦,那些加注在我们身上的艰难苦楚,女儿会加倍讨还。我会让叶惠征明白,什么是妻离子散,什么是满门皆灭。我要他们从骨子里恐惧,而后跪在我的面前,哭着喊着求饶。
可是您知道,我不会饶了他们,一个都不会轻饶。
敛了眉色,叶贞眸光冷戾。
离歌回来之日,就是国公府濒临灭绝之时。
果不其然,第二天的街头巷尾、宫里宫外,几乎炸开锅。鲁国公府成了众矢之的,成群的百姓齐聚国公府门外,群情激奋,恨不能将整个国公府撕个粉碎。
离歌带着轻纱斗笠,站在不远处的转角处,冷眼看着紧闭的国公府大门,唇角笑意清浅。叶贞诚然是个聪明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看似微不足道的百姓,一旦凝聚就会变成致命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