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贞推开那座院门,里头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早前的人,早已消失不见,唯一残存的是黑暗的茅屋内,放置在桌案上的那副棋局。
素白的手,执起那枚黑子。叶贞定定的看着棋局,分明是一副杀局,有人步步急退,有人欲擒故纵,也有人固步自封。
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
“师父早就走了。”风阴站在外头,“小皇子在我手上,等下了山我就还给你。”
叶贞看了他一眼,“我不想再为人棋子。这辈子,当过先锋,当过守将,也当过弃子。如今,我只想做下棋之人。”
风阴点了头,“你的心思,委实能做到这些。”
“我若回宫,你当许我什么身份?”叶贞昂起头,捏紧掌心的黑子。
“后宫三千,早已被我驱散。如今你回来,自然是未央后位。”风阴说这话的时候,声音稍稍轻颤,眼底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叶贞长长吐出一口气,“后位?!”
这辈子,她有幸做两次皇后。一次已故,一次重生。
不知是可悲还是可叹。
走出茅屋的时候,叶贞低眉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腕,那根红线早已不知所踪。是上天注定要她重新来过?还是命里注定,他再也不会回来?
风阴的掌心摊开,是一条鲜艳如新的红线,“贞儿……”
叶贞羽睫微扬,唇齿凉薄,“不必了。以后都不必了。”
那个堪与她系上红线的男子,早已不复存在。人都没了,还要这个作甚?
她转身,徒步走下山。
山风冷冽,吹打着她的罗裙。翻飞的罗裙拍在身上,发出哗啦呼啦的响声,那声音扣人心,痛入骨。
以后还是一个人坚强,从前怎样,以后便怎样。
兜兜转转,始终都是一人。
及至山脚下,鬼卫齐刷刷的列队跪在她的身前。风阴将小梧桐重新交还叶贞的手上,长袖轻拂,只是清浅道一句,“皇后辛苦。”
叶贞抱着小梧桐的手稍稍颤抖,低眉望着自己的孩子,那眉目间的轮廓与轩辕墨何其相似。眼眶一热,心如刀绞。却是昂起头,冷冽的环顾众人,一言不发。
以后,只做下棋之人。
“我会宣告天下,另与你身份。当年的贞贵妃,今日的叶皇后,都不过是一张黄绢罢了!”风阴低低的开口,“以后这大彦朝的江山,便以你为尊。而我,明面上还是君,却再也不会置喙分毫。你放心,我将辅佐你,让这大彦朝的江山都于你手中安稳下去。”
叶贞点了头,“帮我明正孩子的身份,以后,他便是皇室的长子嫡孙。轩辕逸!”人生得几闲逸之日,寥寥寂寂,终归没落在斜阳晚照。一入宫闱,再不得舒心闲逸,却是命中注定,谁都无可更改。
风阴颔首,“好!”
垂了眉睫,叶贞望着怀中小梧桐稚嫩的面孔,小小年纪,就将担起这万里沉重的河山。她忽然明白了当日轩辕墨所有的承担,如此之重,压得人喘不过气。奈何这君王之名昭告天下,便是不死不休。
归去来兮,谁不归?胡不归?
风吹来墨莲的清香,那是谁在午夜的时候,弹一曲琵琶,几多离殇。叶贞抱着小梧桐,一步一顿走向马车,睨一眼伏跪在地的所有鬼卫,心底所有的希冀一点点沉寂在黑暗深处。以后,她只能与地狱为伍,再不得昔日的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