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当太监绝户,却偏生得还有一丝血脉。彼时年少气盛,却不知她隐忍之深。站在东辑事的正殿之前,我看着一手创建的恢弘。这生与死,都在我的一念之间,只是我要的终究没能得到。
人皮灯笼,掌中骨簪,谁能明白我此刻的心。
原以为她贪慕虚荣,原以为她冷漠绝情,却在我第一眼看见那个叫叶贞的女子时,便开始瓦解了尘封的过往。
容颜可易,眼神不变。
她低眉时的眼神,像极了莲儿,却比莲儿更坚毅,隐隐透着恨意。
谁能知晓我如何苟延残喘的爬到今日的位置,做猪做狗,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踏平整个鲁国公府。
这宫里,没有半点人性。
年长的欺负新人,我便忍着,每做错一件事,便挨上几顿鞭子。痛了就不会忘,下次就会牢记。今日的隐忍,是为了来日的践踏。今日的蛰伏,只为来日的屠戮。
身上每一道鞭痕,都是为了告诫自己,唯有做人上人,才能不被践踏。
然所有的狠辣在那一日开始终结,直到贞儿的出现。
那一场百花宴,分明就是她的传承。除了莲儿,谁能得这一手好技艺。我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却不敢与她表露半分情意。不管她是与不是,我都必须隐忍。因为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我,我决不能教任何看出破绽。
离歌那张纸条与当年夏侯渊给的一模一样,上头写着的是花娘的时辰八字,以及叶贞的生辰。算起来,叶贞确实是我的女儿。
唯一的,女儿。
十七年来,我从不知她的存在,一直不敢去看不敢去想有关莲儿的一切。骨簪在手,如何能不心痛?遥想当年,若是少一分气盛,多一分思想,也许就不是今日的生死永别。
莲儿此生等了一辈子,却全了我那一句死生不复相见。
我小心翼翼的护着叶贞,不叫任何人看出自己的异样。
她喜欢皇帝,我便让她嫁给皇帝。
她不喜欢风儿,我便断了风儿的念头,彻底碎了他的骨笛。
她要复仇,我便助她亲手诛了叶惠征九族。若我知道当年的事情,也许早就对鲁国公府下手。如今也好,让贞儿自己去做。什么叶家,她姓慕,从来都是。
她想帮着皇帝收回皇权,我便逼着皇帝出征。这天下我能许他,自然也能拿回来,许我唯一的女儿。他们要跟洛云中争,我便帮他们去争,去抢。只要她想要,我就去做。不计任何代价!
她想随军出征,我也只能让朱雀假死,一路随行,横竖都不能让她有一丝一毫的危险。
她欲出宫,我便焚了这承欢宫,许她宫外自由自在。
横竖这世上,我不准有人碰她,惹她伤心。只要她想要,我什么都可以给。然她要的,到底也不是我给得起的。
所幸,皇帝是个痴情种,到底随她而去。
彼时若我能像皇帝这般不离不弃,也许……
可惜世间没有如果,我赢得了叶惠征,赢得了洛云中,赢得了天下,却得不到一个莲儿,一句父亲该有的称呼。
叶贞,其实应该是慕兰吧!
我几乎无法想象,莲儿是如何一个人在国公府苟延残喘,如何将贞儿拉扯成人。亏欠的,可以弥补,但死去的又该如何?
贞儿深陷戎国,我唯恐她有所损伤。
及至回来成单,我便知此生将要永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