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是王夫人。听贾母这样说。心中大急。
王夫人可是相当看中林黛玉,希望贾母做主,为贾宝玉聘下这个出身名门、嫁妆不菲还有个好兄弟的媳妇。
王夫人道:“老太太。虽然媳妇不过是见了林丫头几次,可媳妇也知道林丫头是个极好的。若是林丫头因为各种原因被耽搁了,那岂不是愧对四姑太太?若是能早早地安排好林丫头的事儿,他兄弟也能够安心科举。老太太。您说是不是?”
王夫人的心思昭然若揭。
贾母如何不知道王夫人的心思?但是贾母更清楚,林家对于林黛玉意味着什么。虽然林黛玉心里未必是这么想的。可是贾母还怕做成了怨偶,白白地耽误了孙子和外孙女儿的一辈子。
贾母道:“不急。现在林丫头才多大?来年林哥儿还要赶赴秋闱。现在就急着林丫头的婚事,反而会让林哥儿分心。更何况,还有一年国丧呢。国丧期间。不得谈婚论嫁,只要是官宦之家都必须遵守这一点。宝玉到底是娘娘的兄弟,林哥儿又要走科举做官的。这些事情不能不讲究。等国丧过去了,再忙林丫头的事儿也来得及。”
国丧只会耽搁权贵之家的婚嫁。连百姓家的婚嫁都耽搁不了,更不要说国家取士了。
对于贾家这样的人家来说,国丧之中不好议亲,可林禔科考一事可不相干。如果林禔在来年秋闱中取得好名次,林黛玉的身价自然跟着水涨船高。
王夫人也知道这个,故而他也在迟疑当中。如果林禔考得很好,不但秋闱名列前茅,就连春闱乃至是殿试头考得极好,那么,林黛玉可不仅仅是水涨船高,而是立刻从父母双亡的孤女变成了贾宝玉根本就高攀不起的人物,那个时候,京里有的是人为自家儿郎求娶林黛玉,根本就轮不到贾宝玉这个连童生试都没有参加过、也没有前程的纨绔子弟。
那样一来,哪怕是王夫人再有心,也不得不另作打算。
如果来年林禔考场失利未能名列前茅,那自然是不用说的,林禔本身的身价都高不到哪里去,更不要说林黛玉。那个时候,也只有期盼着林家另外两个孩子能够出色一点。如果这个时候为贾宝玉聘下了林黛玉,固然能够让林家记得贾家和贾宝玉的好,却也难说林家哥儿被伤了仲永,从此之后,再难出头。
那样一来,贾宝玉跟林黛玉的这桩婚事,就跟赌博差不多。除非林黛玉另外两个弟弟起来了,否则,贾宝玉的将来,注定了有一段漫长又十分艰难的岁月。当然,无论林家的哥儿将来会不会起来,什么时候起来,林黛玉的几个兄弟也比薛蟠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为贾宝玉求娶林黛玉也比求娶薛宝钗不知道好了多少。
只是,时间最是磨人,未来也最不可预料。
这样想着,王夫人倒是踌躇了。
在他看来,天底下的女孩子这么多,出色又能提携贾宝玉、护着贾宝玉的,不知凡几。要想找个合适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也不是非要林黛玉不可。现在急着为贾宝玉定下林黛玉,将来若是不好了,反而会坏事儿。
到底意难平。
贾宝玉倒是不管这些有的没有的,他早坐在了史湘云和薛宝钗的中间,看史湘云荷包上的络子,口中还道:“云妹妹这个荷包做得极漂亮,配色也好。”
史湘云也不乐意听贾母和王夫人说贾宝玉和林黛玉的事儿,当下便笑着接口,道:“看你说的,难道这府里还能差了你的东西不成?”
贾宝玉答道:“去了的可人媚人茜雪,没了的袭人,这几个都是我屋里顶尖儿的。剩下的几个,模样不消说,手里也是粗粗笨笨的。若论女红,姐妹们的丫头里面,晴雯算是一个,可惜他跟了二姐姐,二姐姐屋里的事情多,更从来不许屋里的丫头替别人做事儿。”
贾玖听说,忍不住道:“宝玉,你又来了。难道三妹妹就不曾为你做过针线么?别的不说,你每年生日的时候,穿在脚上的鞋子是谁做得?亏得三妹妹为你一次又一次地磨破了手指头。”
贾宝玉一听,涨红了脸,连忙站起来跟探春道谢。
探春慌忙站起来避让,又道:“二姐姐说的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贾玖道:“你说我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儿,那你就从多久之前帮宝玉做针线。你别告诉我,你现在不做了。”
探春还真的说不出他没有继续为贾宝玉做针线的话来。
探春是婢生女,虽然说,婢生女也是庶出,可是外头议亲的时候,良妾所出的庶女可以嫁给门当户对的庶子做正妻,可是他一个婢生女算什么?有的讲究一点的人家,婢生女都是当成丫头伺候人的,别说是当成女儿联姻了,就是个人都不是,不过是一个会走路的物件而已。
探春一下子涨红了脸。
虽然说,他为贾宝玉做针线、做鞋,表面上是为了讨好贾宝玉,实际上还是为了讨好王夫人。可做鞋比做荷包、打络子什么的更费功夫。让探春觉得安慰的是,贾宝玉知道这些东西是他做的。可是贾宝玉知道归知道,对于探春的实际地位并没有多少好处。探春依旧是那个样样不如人的婢生女。
贾玖为探春说话,探春很感激,可是这对探春的处境并没有多少用处。
比起这几句轻飘飘的话,探春更希望有人为自己的未来做些什么。
反而是贾清,听了这半天,忽然道:“宝姑姑身边的莺儿不是很会打络子么?既然宝二叔这么喜欢漂亮的络子,何妨跟宝姑姑开这个口?我想,宝姑姑应该不会吝啬于出借一个丫头罢?再说了,打络子又不是做鞋,就是费心也有限。”
史湘云道:“哦?我倒是不知道莺儿会打络子呢。”
贾清道:“旧年袭人在的时候,老是劳烦云姑姑帮忙打络子,下面的人就是知道莺儿手巧,最会做这个,又有哪个人敢开口?”
言下之意,就是史湘云根本就是被袭人给耍了。
史湘云一下子涨红了脸。
虽然说袭人已经没了好些年了,可是对于史湘云来说,那段黑历史根本就是他的耻辱。如今一再被人提起,他哪里不恼的。
史湘云哼了一声,道:“你们倒是记得他。”
多余的,他也不说了,让长辈们尽想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