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墨珩高大的身躯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压向了林洛雨,林洛雨这才想起,方才他的肩上冒出的血水,为了救她,他竟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体。
来不及多想,林洛雨竭尽全力支撑着他的身体,架着他向办宴会的前厅挪着步,那里人多,必定能想出办法来救他。
“珩哥哥,你坚持住,你一定要坚持住啊!”她带着哭腔说着,其实根本不想哭啊,可是,眼泪就是止不住地向下掉,她害怕他出事,她不能让他出事,急急喊道,“有人吗?快来人,救命啊······”
当林府家仆闻声而来看到狼狈的二人时,林洛雨突然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已经殆尽,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这一次,为了营救被挟持的林洛雨,钟离墨珩身受重伤,在榻上躺了半月之久,才勉强能下床走动。
那时候的钟离墨珩虽是三军主帅,却并不受父皇宠爱,但是自那次后,林洛雨下定了决心,此生非君不嫁。
这也就有了后来,左相向先帝钟离砚请求赐婚一事。
本来林呈一直以为,自己为女儿觅得了良缘,但是,钟离墨珩除夕夜的举动像一个巨大的耳光,将他们打的措手不及,只能生生地受着火辣辣的疼,被朝中百官笑话。
林呈顶着寒风到达兰亭水榭时,林洛雨铮铮的琴声还未停,冬日的冷风吹着她的发丝与血红绡纱相缠而舞,琴弦上已经沾了斑斑血迹,他痛心疾首之余,又带着恨铁不成钢。
林呈疾步上前,一手拂开那桐木瑶琴,木制的琴身应声落地,发出“轰”的碎裂之声,他厉声,“不就是一个男人,大不了爹爹请皇上退了这门婚事便是!”
林洛雨脸色苍白,肤若冰雪,连着表情也一派冰寒冷傲,她的唇冻得有些发紫,缓缓启合之间,只听她说道,“若是事情有爹爹说的这般简单便好了,我们退婚确实可以挽回一些左相府的尊严,可是,爹爹你说,我能不能过去自己心里的这道坎呢?我喜欢珩哥哥,我只愿意嫁给他,这北齐皇城的优秀男子确实不少,想要巴结我林家的也很多,我却瞧不上他们,一个也瞧不上。在我心里,从来只有钟离墨珩一人。”
林呈在她身边坐下,扳过她的肩,看着她的眼睛道,“爹爹何尝不知道你的心意,你是爹爹的掌上明珠,为了你能开心,就算是爹爹这张老脸丢尽了也无妨,只是你这样一意孤行地嫁给他,你会幸福吗?洛儿,醒一醒吧,嫁给一个不爱你的人,一个将你视若无物的人,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你敢想象吗?”
“以后的日子,无非就是守着一个冷心冷情的人,在我自己选择的路上,醉生梦死。爹爹,我是你的女儿,我有林氏一族与生俱来的骄傲,我继承了你与娘亲的高贵血统,我从来不知道退缩二字的写法。我敢肯定,在这北齐皇城里,我的优秀不输于那些皇家女子,迟早有一天,钟离墨珩的整个人、整颗心,都会完完整整地在我身上!爹爹,我一定能做到的,你相信我吗?”她急迫地像是想要立马得到肯定一般,眼神坚定执着。
林呈的手渐渐松开她的肩,喟叹一声,谁不曾年少?谁不曾全心爱过一个人?他又能说什么呢?他不能伤害她的心之所爱,他不能保持中立,而是必须站在钟离氏的身边,为他们保驾护航,与他们同生共死,合力将顾氏打入万劫不复。
“听爹爹的话,乖乖地回房,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不要再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爹爹一定会替你扫平一切障碍,即使要斗,我们也要高高在上地将对手踩在脚下,做一个胜利者!”
林洛雨轻抬螓首,嘴角牵扯着无力的笑容,因为跪坐太久,双腿早已冰冷麻木,林呈用力将她搀扶起来,父女俩蹒跚着走出了兰亭水榭。
身后,血红绡纱还在猎猎鼓动,地上是那碎裂的古琴,水榭一侧的木水轮孜孜不倦地转动,记录着时光的易老,人情的易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