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湘君一阵心乱,也说不出话来,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秋晚心内暗叹一声,闭上双眼,轻声道:“也好,你还是不要留在这里,远远地离开这些是是非非,过你梦想中的生活吧。”
楚湘君似有千言万语,喉头却似有无形之物堵住了一般,眼中渐渐浮上水影,寂静的室内,她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纷乱的心跳声,时轻时重的呼吸声。
月华由窗上一分分的透进来,清幽渺然,蓝徽容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也融在这月色之中,揉合着淡淡的忧伤与离愁。
院外传来‘梆梆’的更鼓声,楚湘君站起身,声音如飘在云端:“你早些休息吧!”
楚湘君出了房门,走出几步,脚下竟微微踉跄,胸口似有什么东西绞住了一般,透不过气来,她缓步走到院中石凳上坐下,长发随风而拂,遮住她的双目,迷乱了她的心神。
一个黑影缓缓步近,蓝徽容抬起头,无名人正负手立于她的面前。
楚湘君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他,月华照映下,无名人看到她的眼神,就如多年前的景象眼神一样,令他伤痛难言。
他在楚湘君身边坐下,温和道:“皇甫烨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有。”楚湘君轻声道:“王爷心地仁善,怎会欺负我。”
皇甫烨淡淡一笑:“他那性子,和年轻的时候,以后,他若是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和我说。”
楚湘君平静道:“以后,我也不会再和王爷见面,您的忧虑倒是多余了。”
“你。”无名人沉默片刻,沉声道:“你随我去潭州一个地方,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见到那个人,你自然就知道一切,也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楚湘君心头一跳,冷静下来,坦然望向无名人:“我不怀好意而来,蒙您优待,十分感激,但您也不必再费心思找到我身后那人,骗不出的,您也骗不出。”
无名人眉头微皱,苦笑一声:“你身后何人,我能猜到,他是谁,我也已想到了,只是真没料到,当年竟然没有死。”
楚湘君心中暗凛,低下头去,不再出声。
“你还是不要轻易决定离开,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会有戒心,不敢相信,你随我去那,去见那个人,只有他说的,你才会相信。”无名人望向天边一轮圆月,悠悠道:“也只有你,才能替我告诉他能在天之灵,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湘君心中一阵怅然,低声道:“我母亲她。”
无名人沉默片刻,身子微微倾向蓝徽容的耳边,极轻的声音直冲入她的心中:“那你就随我去见那个人,他说的,你必定相信,这个人,今年三十三岁,右肩上有一粒红痣。”
楚湘君一声轻呼,无名人已站起身来,飘然而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楚湘君惊讶、彷徨、迷惑,种种情绪袭上心头,无名人说的是真的吗?随他去那,真的可以见到想见的人吗?如果真是如此,自己还要不要离去呢?
月光洒在满院的海棠花上,洇出一片瑰丽的红,极淡的花香在空中徐徐袅绕。秋夜的微风,透着清凉,夹着轻寒,拂过蓝徽容的面颊,她转头望向皇甫烨房中那一点朦胧的烛光,嘴角慢慢涌起一丝笑容。
只是,真的是为要见他而留下来的吗?楚湘君整夜都这样问着自己,却有些怕去面对那个真实的答案。
妙儿听说晚上有盛宴(诗会),自是兴奋得手舞足蹈,不时跑到紫玉桥前,又跑回来大肆渲染,说百姓们正将紫玉桥前布置得花团锦簇,流光溢彩,秋晚与楚湘君听了都只是微微一笑。
而皇甫烨却一整日都寒着脸,只是偶尔和无名人说说话,目光掠过楚湘君,稍作停留,便转了开去。
皇甫烨身强体壮,内力浑厚,伤势好得极快,除了不能运力提气,已能正常行走。日暮时分,楚湘君帮他换上一袭天青色锦袍,众人簇拥着无名人和皇甫烨往紫玉桥而去。
紫玉桥畔一带绿水,桥边数颗高大的槐树,槐树下青石广场上摆开上百桌宴席,正对着紫玉桥的东首则搭起了一座彩台,披红挂彩,灯火辉煌。
众人一路行来,街巷上围得水泄不通,好不容易到得紫玉桥边,被人恭敬地将众人引到台前首席坐下,皇甫烨自是坐了上首,他含笑招呼楚湘君坐在他的左侧,无名人坐于他的右侧,妙儿欲挤到楚湘君左边坐下,却被无名人拎于一边,只得嘟囔着跑到无名人身边坐下,倒也不去与他计较。
秋晚在楚湘君身边坐下,瞥了她一眼,想起她昨日说要离去时的平静神态,莫名的一阵烦闷,楚湘君似是感应到了他的目光,抬头向她轻轻笑了一笑,秋晚见她笑得极是轻松,更觉剜心般的难受,冷冷道:“要走就早些走,反正欠你的已经还清了。”
楚湘君见她赌气,颇觉有趣,抿嘴笑道:“我本是想走,可又怕你难过,这可怎么办呢?”
秋晚一愣,转而大喜,猛然伸手握住楚湘君的双手,大声叫道:“你不走了?!”
他声音极大,众人听得清楚,上千道目光投射过来,皇甫烨手一抖,眼神略带忧虑,望向楚湘君。
楚湘君有些羞涩,身形稍稍后仰,挣脱秋晚的双手,冷声唤道:“注意形象!”
秋晚这才醒觉自己失态,面色一寒,冷冽的目光扫过众人,众人一阵心惊,不敢出声,低下头去。
正在有些尴尬之时,金锣敲响,丝竹传音,彩台上云袖曼舞,歌声袅袅,众人忙重新热闹寒喧,气氛迅速恢复正常。
皇甫烨心情大好,俊目生辉,一轮酒罢,便有了些微醉意,他终忍不住凑到楚湘君耳边轻声道:“为什么又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