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湘君羞红了脸,强撑着坐直身躯,声音细如蚊蚋,嗔道:“还不都是因为你。”皇甫烨从后看得清楚,她脖颈处都已通红,不禁起了促狭之心,贴到她耳边悠悠道:“因为我什么?”
楚湘君耳际麻痒直钻心窝,忍不住轻‘啊’一声,再度向后一倒,皇甫烨又待搂住她腰肢,脑中一道闪电划过,一阵伤痛袭来,手便停在了半空,半晌方提住马缰,猛夹马肚,马儿载着二人向前疾行。
楚湘君未感觉到他这番异常,马儿驰出一段,放慢速度,她才渐转清醒,从皇甫烨怀中坐直,将鬓边散发塞入青帽之中,二人静静而行,穿过幽州边境,日夜兼程,直奔泰山,终于这一日黄昏赶到了望苍峰。
眼见天色已黑,今夜无法翻过望苍峰,决定在山间歇上一宿,夜寒霜重,纵在地上铺上了斗篷,楚湘君仍觉有些凉意,想起皇甫烨伤势刚好,只怕也禁受不住这高山寒意,她爬了起来,握住斗篷,悄悄地走到他身边,正待替他披上,却见他明亮的眸中满是笑意,望着自己。皇甫烨接过楚湘君手中斗篷铺于身侧,将她的手轻轻一扯,二人并肩而卧,仰望星空,听着彼此甜柔的呼吸声,谁也没有说话,也许是觉得彻底摆脱了以前噩梦般的生活,也许是知道泰山就在眼前,楚湘君的心格外安逸,不知不觉中便睡了过去。
等醒过来时,只见皇甫烨的斗篷覆于自己身上,他却已不见了踪影。楚湘君一阵莫名的心慌,猛然站起,大声呼道:“王爷!”呼声中带上了一丝焦虑之情。
皇甫烨正在林内练剑,听得她的呼唤,急奔了过来:“湘君,怎么了?!”楚湘君心头一松,也觉自己有些好笑,如同一只寻找母鹿的幼鹿一般,脸上泛起红晕,转过身去:“没什么。”
皇甫烨渐明她心思,走了过来,将她拥入怀中,轻叹一声:“湘君,你放心,今生今世,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怀中的人儿柔软而娇怯,他迷醉中却再度有一阵伤痛袭来,心中默默道:湘君,我会一直陪着你,用这最后的时光陪着你,只求你将来,不要恨我,不能给你更多的时光。
二人翻过望苍峰,日行夜宿,向西而行,这一路走来,经过了高山、草甸、湖泊、河流,虽已入冬,草甸枯黄,湖水冰寒,满目皆是苍茫之色,楚湘君却看得兴致盎然,在她心中,这段旅程便如同一场甜美的梦,有时,看到一处景致,与母亲描述相符,她便会惊喜地呼叫,兴奋地拍打着皇甫烨的手。
天高云阔,风儿都带上了甜美的气息,皇甫烨从未见过这样的楚湘君,如同一个小女孩一般,浑身上下闪着夺目的光彩,或惊呼、或大笑、或娇纵,或轻柔。
她看到草甸上若是还有某些花儿在迎着寒冬的风傲然开放,便会尖叫着扑过去,然后很温柔地注视着那朵花儿,长久才肯站起身来;她看到牧民的牛羊经过,也会很开心地跟上十里八里,有时还娇憨地学上几声牛儿哞鸣,然后笑得前仰后合;她看到美得不象人间的大小湖泊,便会松开他的手,直扑水中,掬起水来洒向他的面容,却不顾那冰寒的湖水已将她的裙裾湿透。
他这才知道,她并不总是只有温柔的笑容,淡定的性格,她也有这般任性娇蛮的时候,她若是高兴时,可以如春花般灿烂,她若是使起小性子来,却又如小牛犊般执拗。
娇弱时,她可以在寒风细雨中缩入自己的怀抱;坚强时,她也可以于长夜默默替自己盖上斗篷,燃起火堆;温柔时,她会静静地依靠着自己,一言不发,听着彼此的心跳。
以往的他,只是看到了她的某些方面,这段时日的朝夕相处,没有任何往事的干扰,他看到了更丰富的她。他的心中,满满当当,装着的全都是她,他的骨子里,丝丝缕缕,沁着的也全都是她。
而楚湘君,也感觉自己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皇甫烨,他象高山,替自己挡住风雨,他象和风,轻轻地包容着自己。开心时,可以向他撒娇发嗔,静默时,可以依于他怀中聆听心跳,他也会经常嘲笑调侃着自己象小女孩般的行径,话语中更多的却是无尽的宠溺。
这样远离过去的生活,潇洒如风的时光,甜得象蜜,浓得象酒,美得象诗,让二人浸入其中,谁也不愿意提起以前的人和事,谁也不愿意从这场美梦中醒来。
只是,楚湘君始终没有觉察到皇甫烨眼底深处的那一丝忧伤,始终没有觉察到他在与自己耳鬓厮磨到一定程度时强自控制的怪异行为,她只是羞涩地暗自想着,自己便成为他的妻子了。
这日,二人行到了泰山山脉中段,皇甫烨和无名人向村民打听才知道到了翠姑峰,翠姑峰山高入云,因长满了翠绿的云杉,山峦形状似一姑娘的发髻而得名。
眼看寒风越刮越劲,皇甫笑道:“湘君,看来我们的旅程得告一段落了。”楚湘君有些不舍,无奈道:“我还想趁着下第一场流星雨前赶到雾海呢,看来是不成的了。”
“不怕,等流星雨停了,我们再去,说不定更有一番意味。只是我们现在得找个地方安定下来才行,天上马上就要下起大雨来了。”皇甫烨安慰她道。楚湘君也知他所说不差,几人商议了一下,驱马到几十里外的集市上购来了一应工具物品和部分食粮,又赶回翠姑峰下。
楚湘君记忆着母亲说过,翠姑峰顶有一温泉,即使是四月的季节,泉水仍是热意腾腾,温泉下方有成片的云杉林,林间有一空地,是极好的安家所在,只是因为一路到山顶都是陡峰连天,极难行走,没有一定的轻功是很难上到峰顶的,故此人迹罕至。
她向皇甫烨一说,二人兴致高扬,一致决定将过夜的地方安在那处,皇甫烨出面将那匹陪伴了二人一个多月的马儿卖掉,换来一些衣物和过夜物品,二人负着数包东西上了翠姑峰,过险峰,越陡壁,沿着山峰的走势一路攀援而上,终在精疲力尽、大汗淋漓之时,到达了翠姑峰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