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阳光非常好,天空一片蔚蓝,地上都是落叶,微风吹着,美丽的深秋。李笑颜真心希望这是个阴天,或者早早的来一场雪,这样才符合自己悲伤沦落的心情。但是如今天气这样的好,大概反映的是龙启辰的心情,他前程无量,又有了心爱的女人,注定是人生赢家。又或者反映的是程东浩的心情,他摆脱了自己这么个无用无能之辈,终于有了自己的家,事业有成、金屋藏娇、比翼双飞、幸福美满。他们都得着好了,怎么能不晴天呢?李笑颜想自己应该放心,曾经爱过的人平安幸福,也是自己的福气,倘然他们跟着自己有什么不好,那自己也不会心安,这样结局也蛮好的。自己所要做的应是: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如此,安好。
李笑颜感觉自己又飘飘若仙起来,当她上升到天空的云朵里的时候,她看到了秦关那魁梧流畅的身姿。李笑颜想起小时候,笨手笨脚的去打篮球,所有的人都善意的引导她,包括秦关,默默不语,眼神关怀,他从来没有轻视过她,也没有戏谑过她,也没有刻意的保护和忍让,一切都如行云流水一样自然平实。不知从何时起,他变成了她心里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那时是他,此时也是他,原来李笑颜一直都只有他,只要他存在于世间,就是她的支柱,李笑颜就能不迷失,不会乱了方寸。李笑颜终于稳了下来,出了地狱,下了浮云,回到了人间。
李笑颜望了望天空,真美好。不是人世怎会如此,而是人世本来如此。不知道程东浩还会不会给自己寄生活费及一切费用,江宁道的房子真的是他买给自己的吗?从来没听他说过,如果是真的,卖了也够自己过一辈子的了,还不用省吃俭用,全家人都可以过上小康生活,连给父母养老看病,给自己养老看病都够用了,应该从程东浩那里把房产证什么的弄到手,之前因为没想到他会跟孔思思结婚,所以也没想到这一步,不知道现在还行不行。
程东浩的钱还是给李笑颜按时打在卡上,李笑颜花的依然心安理得。程东浩之前,李笑颜觉得只有花父母的钱心安理得。后来花上了程东浩的钱,觉得:哦,自己长大了,就象雏鸟会飞了,要自己找食吃,应该花自己的钱了。一番拼搏之后,滑铁卢,钱难挣,屎难吃,完全不能自给自足。再后来花程东浩的钱花上了瘾,花舒服了,也花顺了,也心安了,也想通了,只要不是自己偷的花谁的都无所谓。如今程东浩结了婚,又明确的分了手,本应该长点儿骨气和气节,严词拒绝程东浩的施与,把他给的卡扔了,从此再也不用上面的钱。可是生活费怎么办?李笑颜再向父母开口要也有点儿不好意思,跟程东浩分手的事也不想跟家里说,算了,既然程东浩还把钱打在卡上,那就当什么也没发生,接着花,花到程东浩不再打钱为止,他要是一直打,就一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无耻的花下去。这世道就得有点儿无耻的勇气,否则根本活不下去。
但是,是不是花着他的钱,就得遵守一个默认的约定,即不能找别的男人?这也是不可能的,虽然做了最孤独、最落寞的打算,但是生活还得继续,多彩而又光明,李笑颜低落、寡淡了几天,小心眼儿又蠢蠢欲动,感觉自己心里没有一刻不能没有爱情,即男人。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男人:程东浩、龙启辰、秦关,甚至于完全没影儿的姜允醍,还有邹应明,还有路上撞到的个别顺眼的男生,都在李笑颜心里不停的击起涟漪。一般的动物都有发情期,发情期之外都不会有这个事。而人这种东西,根本没有这一限制,只要身体允许,随时随地,这大概也是智力如此高超的副作用,不可遏制的本能。
李笑颜感觉自己不能为了钱,压抑自己这种自然本能,不懈的追求爱情既是身体发育的需要,也是智力发育的需要,也是心理发育的需要,也是情感发育的需要,也是生存质量的需要,也是生命存在的需要。至于钱这个问题虽然是个养身大事,但是不是还没到山穷水尽吗?大不了都掀开晾着,还有父母兜底,好歹等自己毕了业,有了工作,就可以来钱了。为了钱,就应该无耻一点儿,说到底,大家都是这么活下来的。所以钱不能成为追求男人,或说追求爱情的障碍,甚至不能有丝毫掣肘,基于这个原因,李笑颜决定还是要顺应自身作为人的基本需求,对男人采取一种积极开放的态度。
李笑颜想去追求龙启辰,就有那么一种人,摆在他面前有一个女人什么都好,可是他就是不喜欢,偏偏喜欢一个不怎么样,又难看,可是偏偏看着亲切顺眼的女人,有那种肌肤相相亲的欲望,李笑颜感觉也许自己就是这个女人。也许那天看到的那个女生跟龙启辰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就是普通同学。李笑颜连着想了几天,当时确实没有看到他们有什么亲昵的举动。就象冯天雅,不也是一朵玫瑰花吗?他们也没什么。可是直觉告诉李笑颜,这朵玫瑰花一定是有什么,可是如果不求证一下,李笑颜也不死心。就是求证了,她也不死心,一定亲自问一问,确定没有可能,再追求下一个目标,比如或者,张和也。和男生打交道很有意思,他们总能给人新的启迪,尤其是智慧有品行的男生。李笑颜毫不觉得对男生这种欣赏有什么不妥,她的处世格言是:不俗即是仙骨,多情乃是佛心。虽然用于男女关系是曲解了,但是正合李笑颜的心意,就这么着吧。
李笑颜对龙启辰心怀不轨,对问他这个事又有点儿怕,成与不成的都怕。本想再给程东浩一个学期,但是李笑颜等了两天,考虑还是算了,忍不了也等不了,被说成薄情寡义也认了,谁让自己就是这种人呢。渡边淳一曾说:只追二兔者,不得一兔,就应该同时追三、四只甚至更多的兔子,才能避免什么也得不到。这是热爱生活的一种表现和策略,一个智慧老人的经验之谈,一定是有着他睿智的一面。李笑颜感觉应该奉行,这就是生活的滋味。
龙启辰和李笑颜都是一附院的老师在带,只不过龙启辰是心外,李笑颜是脑外。和李笑颜同在脑外的就是张和也,李笑颜问了张和也:“龙师兄有女朋友了吗?”张和也说:“有了。”李笑颜说:“胡说。”张和也说:“那你问我。”李笑颜说:“切。”
李笑颜想在学校碰到龙启辰,比如吃饭的时候,在食堂,可以随便舒缓一些的走过去,坐在他对面,随便的问一句:“你有女朋友了吗?”但是一直也没遇到他,在医院走廊里遇到了。李笑颜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看着他走近,龙启辰一贯的若有所思,眼睛向下六十度,到李笑颜跟前了,才看了李笑颜一眼,点了一下头,两个就要错过去。李笑颜吭了一声:“那个。”龙启辰停下来,说:“什么?”李笑颜不说话了,龙启辰说:“今天天气真好,嗯?”李笑颜说:“我是想问。”龙启辰说:“嗯?”李笑颜象嘴里拌了沙子一样,晦涩的说:“你有女朋友了吗?”龙启辰说:“有了。”
李笑颜说:“可以考虑考虑我吗?”龙启辰说:“不考虑。”李笑颜仿佛心里落下了一块石头,说:“好吧。”两个人走错开了。李笑颜仿佛办了一件天大的事,轻松不少,同时身心都象是被捣烂了,血肉模糊,不由的在心里默念: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然而没有个鸟用,李笑颜那种无言的寂寥,象无边春草一样暗暗滋生,心里都长毛了。
吃午饭的时候,净华然都在看书,李笑颜颇不以为然:有那么用功吗?也太夸张了,吃饭的时间都用来看书?能看的进去吗?这简直是看书吃饭两耽误。非得要这个精进的劲头儿干什么?真受不了,虽然她也不是做给谁看,也毫不掩饰是为了男人,可是至于吗?到这程度,看着就让人来气。另一方面,李笑颜也觉得能有一个男人让她如此爱,也是好的。诚如她所言,浮生免于寂寞。不象自己,好像挺繁华,秋风一扫,就光秃秃了。李笑颜想过去搭咕两句,又怕她烦,又确实没什么可说的,又好像一定要说出点儿什么才不这么寂寥,然而李笑颜又清楚的知道一切都是徒劳,就是心里没个人空的。忽然明白净华然为什么非要去追那个男人,不单是为了那个男人,更重要的是为了她自己,人,一定要对自己有要求,过有目的的生活,才能活出生命的本来。净华然追的不是那个男人,她追的是她自己生命的本来,她要找的不是那个男人,而是她真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