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莲城,已是下午时分。
白明微没有片刻休息,她把莲城托付给一名伍长,于第二日带着几位嫂嫂与小传义一同北上。
准备到镜城与俞皎和白琇莹汇合,然后再赶赴羌城。
随行的自然有之前留在莲城驻守的江辞,还有她到哪儿就跟到哪儿的风轻尘。
便是刘尧与公孙先生,也跟着他们北上。
原本她打算让任氏留下,但任氏却说,她也想去看看羌城的景致,看看牺牲了那么多条人命才光复的地方,这样要是夫君入梦看她,她就可以和夫君描述羌城的风土人情,还有岚漪河有多清澈。
白明微拗不过她,于是便同意带着她一起走,并备下柔软舒适的马车给任氏乘坐。
一行人在百姓的目送中迎着朝阳出发,未到中午时分,众人便赶到了镜城。
这座以湖得名的城,湖水被白明微填了一半,踏着新鲜的泥土走向城门,等在城门口的,是手臂还挂着布条的白琇莹与面带笑意的俞皎。
两人与几位嫂嫂久别重逢,自是分外高兴。
六嫂杨氏的夫君白瑛是白琇莹的胞兄,两人向来比较亲密,杨氏见白琇莹负伤,心疼得眼泪瞬间溢出来。
白琇莹不以为意:“六嫂,只不过是脱臼而已,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的,不用担心,再说我这只手,可是曾经奋勇杀敌过的,就算现在动弹不得,它也是只厉害的手!”
六嫂为她捋了捋鬓发,含泪笑了:“你六哥要是知道你这么勇敢,一定会为你高兴。”
白琇莹扬起下巴:“那是,我可是大名鼎鼎的小六!是白家六郎的同胞妹妹,英烈之后,英雄之妹,岂会是懦夫?”
两人说了几句,白琇莹和俞皎这才发现马车里的任氏。
二人担心不已,连忙上前询问:“二嫂怎么来了?你的伤不宜动弹。”
任氏握住两人的手:“送别烈士,庆祝胜利,怎么能少的了我?”
其余三位嫂嫂也围过来。
任氏面色憔悴,泛着病态的苍白,但那笑容却辉映生光:“我们都知道,这场胜利有多不容易,然而无论如何,我们的夫君,我们的亲人,一定可以毫无遗憾地离去了。”
白琇莹抹了抹眼角:“本该是高兴的事,你们又骗我眼泪。”
几人抱作一团,含泪笑了出来。
白琇莹伸手,把小传义拉过来,俞皎也伸出手,拉过一旁的白明微。
一家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感受属于亲人的温度。
他们心里都明白,这一刻究竟等了多久。
正因为来之不易,所以才会叫他们这般喜悦。
于白明微而言,她既要为满门妇孺挣出生路,也要为父叔兄长争取应得的哀荣,更要完成祖父与父叔兄长没有完成的事。
如今她做到了,有多大的责任与压力,就会有多大的成就感。
于俞皎和白琇莹而言,除了想要帮助白明微,将亲人接回家外,她们还有征战沙场的英雄梦。
作为战士,她们自然沉浸在这胜利的喜悦中。
至于几位嫂嫂,她们或许没有家国天下的宏愿,有的只是与白家同生死共存亡的决心。
如今与白家一起熬过最艰难的时光,并能光明正大地接回夫君的尸首,她们已经心满意足,再也别无所求。
一家人的战后团聚,没有轰轰烈烈,但却十足温馨。
把随行的几人看得眼眶微红。
城墙上坚守岗位的战士,多数是刚成为士兵的百姓,他们不远千里来到边疆与白家军共赴国难。
虽然这次的胜利,他们未能杀一名敌人,但正是因为有他们坚守着后方,前方浴血奋战的将士才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与固守其余几座城的将士一样,这份胜利有他们的一份功劳。
看到白家人于城墙前方抱在一起,众将士眼眶泛红,内心的冲动叫他们忍不住要与这家人一同庆祝,然而身上的盔甲却一遍遍提醒着他们战士的职责。
他们只好以最笔直的身躯,抬头挺胸地站在岗位上,用最好的状态,默默地与白家人一同享受这份喜悦。
一家人的汇合,没有絮絮叨叨说个没完的话。
因为内心思绪万千,三言两语无法诉说,所以众人都选择了沉默。www.
但他们彼此都能明白,对方的内心究竟有多欢喜。
最后,白明微交给江辞一个任务:“江大哥,能否麻烦你随九殿下经镜城而过,我们绕路而行。”
刘尧皱起眉头:“为什么本王要和这臭脸男人一同从城里过?理由!”
白明微解释道:“东陵被欺压太久,镜城的百姓也饱受北燕人的折/磨,这次大败北燕,向天下人证明了我们东陵绝不是软弱可欺,镜城的百姓也不再受奴役之苦。”
“我们一行人若是入城,定然会引起轰动,如今还未送别烈士,我们却不好与他们同欢,绕城而行,也省得给百姓们添麻烦。”
刘尧顿时就不乐意了:“白明微你什么意思?你们入城就会引起轰动,本王入城就没事了?你在影射本王对这次的胜利一点贡献都没有?”
众人不约而同点头:“嗯呐!”
刘尧气得嘴都歪了,可偏偏他的确没有任何贡献,便是再恼怒,发作出来也带着几分心虚。
白明微又道:“让殿下取道镜城,也是想叫殿下好好看看,百姓们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不必担心敌人随时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的样子,相信殿下会有所感悟。”
刘尧抱着手,气呼呼地道:“那叫小豹子也跟着,江臭脸一直待在莲城,镜城的事他懂什么?本王要小豹子好好给本王讲讲,收复这座城后的故事。”
他是在白明微那吃瘪,但又不敢反抗白明微,想着奴役白琇莹解解气。
俞皎也了解镜城的情况,但俞皎可是他的表姑姑,他当然不敢把主意打到长辈头上。
想来想去,还是白琇莹好捏,于是便提出这样的要求。m.
但仅仅只是这个原因吗?
他也不清楚。
江辞略有迟疑:“殿下,六姑娘还带着伤。”
刘尧没好气地道:“她是伤了胳膊,又不是伤了脑子和嘴巴,有什么影响?”
不等江辞再度开口,白琇莹道:“既然如此,臣女就顺殿下的意便是,到时候殿下可别怪臣女讲得太多,讲得不好。”
刘尧冷哼一声:“算你识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