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卷荆在下午茶的时候问库洛里多关于苍蝇们的事。
“那个连污秽都算不上,一般喊残秽……你喊咒灵就行,简单来说就是一种小垃圾。”库洛里多享受着月泡出来的红茶和下午怡人舒适的阳光,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一点都看不出魔法师小心眼的隐藏了某个主语,“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定期清扫一下就好了。”
于是狗卷荆就按库洛里多的标准,打算定时清理幼儿园里长得奔放自由的咒灵。
依仗着没什么人看见就随便长长的态度,对能看到的人来说真的很失礼。
在这周最后一天放学的时候,他遇到了那个手臂受伤的女孩,他们一起在课室里等父母来接,另一个叫做九轩葵的女孩子已经被父母接走了。
女孩抱膝坐在角落里,和之前活泼开朗的样子完全不同,她的眼底黯淡无光,身上的咒灵足足有成年人那么大,是个有尖角的黑色影子,几乎将整个角落都笼罩起来。女孩子嘴巴一直在动,声音却从黑色的咒灵中发出。
“讨厌讨厌讨厌——我不要弟弟!我讨厌弟弟!……”
声音刺耳得像指甲在磨砂石板上刮过。
除了狗卷荆,在场的其他孩子和老师似乎什么都没听到。
他第一次见会说话的咒灵,可惜对方只会复读机一样播放声音。
它完全无视了狗卷荆。
很快,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性来接她了。怀孕的妈妈牵着她的手,走得有些小心翼翼,她没看见女孩的眼里流露出怨恨的表情。狗卷荆看得清清楚楚,咒灵还在不断壮大,黑色的身影膨胀起来,一点一点将女孩的身影包裹起来,即将淹没她的身影时——
蓝色的布偶斜斜飞出,手里握着的小花锋利如刀片,撕拉一下将咒灵劈成两瓣。尚未成型的咒灵终于发出了属于它自己的哀嚎,尖叫着消失在空气之中。
“嗯?哪来的布偶?”
牵着女孩的妇人后知后觉。
“嗯……好像是我的王子?”女孩子从地上把布偶捡起来,拍拍上面的灰尘。蓝色的小熊是微笑脸,手里拿着一朵粉色的小花花。
“王子?”
“在我要被坏蛋捉住的时候,是它救了我!它是我的王子!”
童言童语逗笑了母亲,她笑起来,“算了,明天我们再问问老师吧。”
狗卷荆看着女孩子一只手还打着石膏,另一只手抱着布偶,脸上是可爱的笑容,刚刚怨恨的样子判若两人。
“喂,小子,刚刚你全部看到了吧。”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青年站在了幼儿园围栏外面。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制服,戴着黑色的墨镜,胡子拉碴硬生生让他外表看起来老了好几岁,浑身上下就写着“老子很不好惹”的样子。
狗卷荆眨巴眨巴眼,回忆着电影里的孩子这时候会有什么反应。
“你叫什么名字……”夜蛾正道的声音忽然卡住。
那个可爱得像个人偶的小孩表情忽然生动起来,小嘴巴瘪成小鸭子的模样,吸吸鼻子、揉揉眼睛,猝不及防放声大喊:“老师,这里有吃人的怪蜀黍——”
声音之尖锐,几乎拉响了整个幼儿园的警报。
“——什、什么,我不是……”
幼儿园老师闻声赶来,值日的冲浦清花立刻过来抱住了受惊的狗卷荆,另一个老师抓上扫把,和幼儿园的保安一起气势汹汹冲过来。
悲催的咒术师发现自己有嘴说不清,那个可以作证的小孩正趴在他老师怀里放声大哭,嚎得惊天动地,正直了二十几年的夜蛾正道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在老师们赶到他面前之前赶紧跑路。
他不知道的是,他一跑,就坐实了“我是人贩子”的猜测。
“太危险了。”老师们时候也心有余悸,要是幼儿园的孩子被带走了一个,后果不堪设想。“现在的青年真是的,年纪轻轻怎么会做这种事……”
幼儿园立刻和警方联系,要求加强附近的巡逻。见到夜蛾正道身影的老师还去警察局录了分口供。
出现了一个疑似人拐子的可疑人物,附近的小学和幼儿园都绷紧了神经。
刚毕业的夜蛾正道:“……”
未来东高的校长,就这样被冠上了人/贩子的名号。
&nbsp?;??事情解决了,女孩却连续一周没有上课,听说是生病了,每天只有抱着蓝色布偶的时候才能好好入睡。
她妈妈还特意过来打听,想要买下那只玩偶,却没问出来是谁的。
她生病的这一周,九轩葵形影单只,依旧是那个笑得很可爱的普通女孩。
没有黑气,没有咒灵,幼儿园的苍蝇都少了许多。
小狗卷把这个疑问留给了库洛里多,医生只是说:“她只是个有点不幸的特殊的孩子而已。”
狗卷荆点点头,没有再问相关问题。
反而是月有些奇怪,“你不好奇吗?”
狗卷荆不明所以,“为什么要好奇?”
“那个不
是你的同学吗?”
“她是隔壁中班的孩子,我们也从来没有说过话。”狗卷荆抱着他的牛奶,仰头看向月,碧绿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你……”月张了张嘴,找不到反驳的话。
对小孩来说,对方只是一个见过面的陌生人。
狗卷荆低头喝了一口牛奶,嘴巴上沾了一圈奶胡子,伸出小舌头舔了一圈,显得活泼又可爱,奶声奶气反过来教育月:“好奇心会害死猫的。”
狗卷荆的情绪病,不仅是表现在他缺乏情绪波动,还在于他缺乏同理心、同情心,冷静得不像一个人类的孩子。
库洛里多教会了他掩饰,空虚的灵魂却依旧缺少填充的内核。
“不对吗?”小孩歪着头望向月。
翠绿的眼眸像是寒冬之下的保护,结着厚厚的冰层,掩盖了他无机质的冷漠。
喝完牛奶的小孩没等到月的回答,他将杯子放好,抱着布偶可鲁贝洛斯转身离开。
……
12月23号,周五,鹅毛大雪铺天盖地,提前给平安夜和圣诞节披上了一层白色的外衣。
狗卷妈妈把小狗卷裹成了一个球,戴上小帽子和围巾,只有一双翡翠绿的眼睛还露在外面,依旧看出来是一个萌萌的小奶娃。一家三口穿着同款的外套出门,里面也是亲子装的内衣。
狗卷荆看看自己的外套,又瞧瞧爸爸妈妈的外套。
明显的标识,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一家人。
这感觉有点奇妙。
有种危险的暴露感,同时又微妙的满足。
被承认,自觉归类到某个团体中一份子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