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浥尘也坐下来,静静地望着书页,“父亲那样的人,虽有一身才华,仍抵不过时命二字。”
这些日子来,还是第一次见她露出这样低糜的神色,赵怀义慢慢合上书,望向她垂下的侧颜,不禁想到她原也是高门贵女,却一夕之间零落成泥,这些年,辗转流浪,怕也是万分艰辛。
室内有片刻静默,罗显获罪流放是党派之争的结果,赵怀义不便多说,他复望向罗浥尘手中的绳子,道,“这是作甚?”
罗浥尘抬起头,神色已恢复如初,她淡笑道,“我已托李婶到镇上买了布料,准备给你做一套新衣。”
赵怀义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原来她要买布料竟是为了给他作衣服。罗浥尘扶着他站起,赵怀义的身量很高,她只堪堪到他下颌。
两人站得很近,赵怀义又闻到她身上传来的那缕淡淡的清香,香味似薄薄的网纱,轻轻地浸附在他全身上下每一处,好似逃脱不开一般,想起上午她与李婶的对话,赵怀义心中再次涌上了一股莫名的烦闷,于是便不自然地后退了一步,因他的退步,正在认真量尺寸的罗浥尘双手只得尴尬地举在空中,她却没想其他,只急急道,“可是哪不舒服?”
赵怀义看她一眼,见她眼中全是关切,他将头偏向窗外,一株石榴树花开正艳,远远望去如一团红色的火焰,他道,“无,许是太热了。”
罗浥尘见他脸色平常,又拿起他垂放在身侧的手,细细替他把脉。
莹玉如葱白的指尖轻轻搭在他腕上,赵怀义感觉到她指尖的微凉,鬼使神差一般,他问道,“隔壁大牛,你觉得他怎么样?”
脉象平稳,没有异常,罗浥尘放下他的手,却听他突然发问,只莫名道,“大牛哥?很好啊。”
“如何好法?”话一出口,赵怀义自己都吓一跳,他不是这么冲动直接的人,今天是怎么了?
罗浥尘更加莫名,但也如实道,“他人很热心,帮我们整好了院子,又送了十几只小鸡。”
赵怀义压住心中的烦闷感,“嗯。你觉得好便罢了,不过你们孤身在外,万事还要当心。”
话虽没错,但听起来总感觉有些奇怪,罗浥尘见他一直看向窗外,也探头望了望,所及之处并无什么特别。她还待细看时,赵怀义却转过头道,“量尺寸吧。”
直到全部尺寸量完,两人也没再开口说话。罗浥尘以为他担心外面的战事,而眼下却不得不呆在这里,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安慰他,只沉默着迅速量完尺寸,将他的尺码牢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