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这把剑看起来好贵啊。”
——“你若敢卖了,为师就用神雷劈死你。记住,剑在人在,剑毁人亡。握住这把剑,便是握住你的道。你这丫头净日闯祸,他日为师仙去,便由此剑代为师看顾你吧。”
师父,你走了,的确只剩这把剑看顾我了。
她闭了闭眼,用力斩出一剑。那是举世无双的一剑,绝丽的剑法,配合绝强的灵剑。三百年漫长如河,除了姜篱,再无人有如此灿烂的剑光。
剑光划破长天,犹如孤冷的月牙。雄浑的雷电被这道月弧斩断,擦身而过的雷火烧灼了少女的发丝。林溪山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但见少女身形一闪,下一刻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他对上了她充满杀机的双目。
“老狗贼,记住是谁杀了你。”她冷冷道。
“萧梨,你太狂妄……”
“不,”姜篱一字一句道,“我是苍岚,姜篱。”
他双目一震,尔后一股冰寒的气息贯穿他的身躯。世界一瞬间成为黑白之色,只有他胸腹贯出的承阿剑烈火般鲜红。
他自空中跌落,狠狠摔在地上。姜篱亦轻飘飘落在他身侧,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他。
“不可能……”他摇着头,“你怎会是姜篱?”
然而一切都得到了解释,难怪她会苍岚神雷,难怪她握得住承阿剑。
是了,除了她,天下还有谁人如此高傲狂妄?好像众生皆尘土,唯她高高在上。
三百年前,三百年后,唯有一人如此可恶,那便是姜篱。
“问你一个问题,老实回答留你全尸。”姜篱冷声道,“当年灭我苍岚的狗贼之中除了你,还有哪只老狗苟活于世?”
“哈哈哈……”林溪山喃喃道,“我儿雨眠原来从未说错,你当真回来了……”
一炷香时间将至,悬命仙针的效用在减退,姜篱感到自己脑袋发晕,经脉也火辣辣地疼了起来。她不耐烦地把他提溜起来,道:“回答我的问题。”
林溪山望着她,两眼发直,“当年苍岚覆灭,我林氏得了神雷秘法,孤剑城苏家得了星阵,云中港秦家得了剑诀……可是姜篱,你以为事情如此简单么?”他阴沉地笑了起来,“想想吧,你是怎么死的?你师父白衣上人又是怎么死的?他死之后不到一月,苍岚便被围攻灭派。你突破无极境前夕是不是心境不稳,是不是灵力紊乱?你以为你的死,你师父的死,当真那么简单?”
姜篱忽然想起她师父骸骨上的奇怪斑纹。
“你什么意思?”姜篱揪住他的衣领。
“告诉你也无妨,”林溪山注视她的眼眸,“有人给你下了毒,而那人正是一心爱着你、疼着你的未婚夫,如今的剑尊夫君,蓬莱岛岛主,殷雪重。殷家知道你是姜篱吗?殷源流可曾告诉你,他的嫡子给你下毒?你又焉知殷识微来日不会背后杀你!”
姜篱一震,咬牙追问:“害我师父的呢?”
“那个人……你会猜不到么……”林溪山嗬嗬低笑,“纵观如今世家,多半和你有仇。纵观如今大能,多半和你有怨。姜篱啊姜篱,你一双手,一把剑,杀得过来吗?你天纵奇才,天下无人比肩。可你越强,大家越忌惮你。你爬得越高,越是不得好死。去杀吧,去报仇吧,这就是你的必死之路。”
姜篱攥着他衣领,一言不发。
视野越来越模糊,她快撑不住了。
林溪山呼呼喘息着,又道:“对了,你可想知道你师弟埋骨何处?当年他被老夫卖进荒天鬼岛,被折磨得好惨啊。”
姜篱猛地惊醒,立刻反手握剑在自己身上划了一道,强行令自己清醒。
“说。”她道。
“哈哈哈哈,老夫偏不告诉你,老夫要你苍岚师徒至死不得团聚。姜篱,老夫在地狱等你。”
说完,林溪山吐出一口血,闭上眼,再无声息。
远处悬崖上,闻荻饶有兴致地望着白头镇的情景。
“好灿烂的剑光……”
上一次见,还是三百年前师姐活着的时候。
难道那女人当真是师姐传人?可若师姐有传人,他又怎会不知?他眯了眯眼,师姐还有他不知道的秘密么?
还是说……师姐回来了?
他决定试探一番。若当真是师姐,定然身怀天问九章。天问九章普天之下唯有师姐练得,其前四章炼体,第一章枯木逢春,第二章天人感应,第三章金身不败。
练得第三章,则有不坏之身。
抬手挥出一道月牙刃光,银色的光刃平平推出,疾速朝白头镇刑场上的少女打过去,所过之处摧枯拉朽,草木尽折,山石俱碎。这一招看似雄浑,实则外强内弱。若那女人当真有天问九章,便能凭肉身扛下这一招。若她不是,则灰飞烟灭。
一股强烈的杀气逼近,姜篱猛然抬头。
竟有黄雀在后?
身体脱力,她无力再举起承阿剑。横竖功体已经恢复了三层,天问九章第三章她也能用了,她打算硬抗这一招。然而后方殷识微眸色一凛,忽然感到这杀气的气息不太对劲。
“有人在试探你。”殷识微传音而来。
与此同时,他飞身上前,打算替她接下这一招。
这傻缺怎么比她还疯?姜篱咬牙,他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医者,若受此刃,得废了不可。
杀气迎头而来,月牙锋刃未至,霜寒之气已到,两人的身子都开始结霜。姜篱正要把殷识微护在身后,一道飒沓剑光从天际飞来。刃光与剑光相撞,轰然破碎,光点飞花般漫天飞散。光华落尽之处,一个男人现出身形。
“是谁?”姜篱眯起眼,可头脑发昏,她快撑不住了。
后方戚飞白惊喜大喊:“爹!”
是殷雪重……姜篱心头一震,是毒害她的殷雪重。
她用力睁开眼,想看清他的模样,想拔剑,想问他为什么。然而视野越发模糊,只见一团黑影。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把她拉入怀中。
“你累了,睡吧。”她听见殷识微清冷的嗓音。
她终于支撑不住,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