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夺脸色变得苍白,低声道:“徒儿大逆不道。”
宁程却微微一笑:“我很高兴。你修为精进,假以时日,境界必然不下于你叔叔,再加上又心思敏锐,以后就算师父不在你身边,想必也能活得很好。”
元清杭心里一动,隐约有种奇怪的感觉浮上心头。
这已经是宁程第二次提到以后不在宁夺身边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口气,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危险,在提前交代着什么。
宁夺声音果然也急促了点:“师父,您为什么说这些?”
宁程道:“没什么,只是……”
正说到这,房内的几个人,却都同时一惊。
外面远处,有什么异样的声音,咕噜咕噜的,正在渐渐靠近!
宁程侧耳一听,脸色忽然变了,低声道:“你留在这儿,不要出声。为师出去一下。”
他纵身而出,随手掩好了暗门。
元清杭躲在床下,却有点犹豫起来。
哎呀呀,出不出去呢?
明明说好了在宁夺的屋子里等他的,却偷偷来窥探他师父的房间,现在要是就这么从床下爬出来,可灰头土脸得很。
再说谁知道宁程什么时候随时进来,难道一开门,就给他看自己的心爱徒儿又和自己这个小魔头厮混在一起?
宁夺坐在案前,背脊挺得笔直,坐姿端正得像是一棵挺拔青松,优美的背部线条流畅,细细的腰肢束在略宽的腰带中,却不显柔弱。
然后,他缓缓低下身子,向着床底看来。
……四目相对,默默无言。
好半晌,只听到他用耳语般的声音低低道:“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元清杭摸了摸鼻子,在床下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身子,同样低语:“我怕出来,被你师父正好进来抓包。”
宁夺的语气似乎有点咬牙切齿:“你不累吗?”
元清杭讪讪地眨了眨眼:“你这样弯着腰说话,也很累吧?”
宁夺:“你出来。”
元清杭:“……我不。出去会被你师父杀。”
“我护着你。”
元清杭心里莫名一甜,躺在床底下动了动脚趾,小声道:“再用应悔剑对着你师父,他要伤心死啦。”
两个人正在甜甜蜜蜜说着悄悄话,外面的声音终于来到了门前。
果然是冲着宁程的居所而来。
咕噜的异声停了下来,只听到一个低哑的声音开了口:“宁师弟,在吗?”
宁夺小声道:“是商师伯。”
元清杭恍然大悟,那咕噜咕噜的声音,原来是商无迹的轮椅滑动的声音。
毕竟隔着暗门,外面的声音显得隐隐约约,听不太真切。
元清杭手掌轻拍床底,那道藤蔓钻出土地,穿越墙壁,叶片悄悄攀附在了外面房中的角落,将声音收了回来。
他催动藤蔓,那朵小花又重新爬上宁夺的身子,顺着他的小腿直上,忽然一顿。
再看宁夺的脸,涨得血红一片。
元清杭心里暗暗叫苦,啊啊啊!
这藤蔓爬得真是随心所欲,也不知道躲着重要部位。天地良心,他真的没想耍流氓!
他慌忙指挥着藤蔓绕上宁夺脊背,迅速攀上他耳朵后面,急急解释:“给你听声音的,不是要做什么!”
宁夺身子僵硬,缓缓直起身来,不再看他。
叶片贴上两人耳背,外面的声音立刻清晰起来。
只听见商无迹的声音道:“出去吧。”
一个小弟子的声音应了一声:“是。”
想来是帮着商无迹推动轮椅的贴身弟子。
只听得宁程的声音温和:“商师兄行动不便,有什么事,差遣弟子来叫我前去就好,怎么亲自跑一趟?”
商无迹的声音,却似乎比平日洪亮了许多,大概是因为父亲出关,心中喜悦,只听到他道:“无妨,我有点东西想找师弟要,就急着来了。”
“哦,什么?”
商无迹的口气有点奇怪,道:“门中这些年的账本。”
外面骤然安静了下来。
元清杭忽然有种诡异的惊悚感觉。
若不是叶片将两个人细微的呼吸声也传了回来,他简直要怀疑外面已经有人被杀了。
好半天,才听见宁程淡淡道:“师兄为什么忽然要这个?”
商无迹声音急促:“师弟这些年为门派操劳,大小事务都是你一手经办。父亲出关后,昨夜和我长谈,我也已经将你的辛苦全部禀告给他,他说,想要拿来看看。”
宁程“哦”了一声:“我知道了。师兄您先请回,我稍加整理,就带着所有账本去回复师尊。”
却听商无迹道:“不急,我就在这里等师弟。你拿出来,我们一起去见父亲就好。”
元清杭心里猛地一惊。
账册就在这间暗室里,商无迹假如立刻逼要,怕是宁程就得打开门!
幸好,宁程很快就淡淡道:“好。”
外面响起几声,像是什么沉重的抽屉被打开,紧接着,宁夺温声道:“都在这里了。”
元清杭心里一动,这个宁程果然不是傻瓜,显然手里还有另外一套遮人耳目的账册。
只听见外面窸窸窣窣,应该是商无迹在翻看账册,半晌后,他奇怪地轻笑了一声。
“宁师弟,这些账册,怕是不全吧?”他的语气带着种压迫感,“一定是师弟日理万机,漏掉了一些,不如再找找?”
元清杭心里一惊。
这个商无迹,竟然察觉到了宁程的账册有问题?
这么多年,想必是早已经看了出来,却始终隐忍不说,等到商渊出关,才忽然开始逼迫。
这看似平静祥和的苍穹派,底下竟然藏着这么多的波涛汹涌,暗流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