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六日,在遥远的东京,日本大本营为日苏冲突问题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中原战场的第二野战军主力已经作好了总攻的准备。
凌晨四点钟,临颖战场万赖俱寂,萤火纷飞,虫声不绝,好一派田园牧歌的美景。只是,在静谧的夜色中隐藏着的,却是无边的杀意和刻骨的仇恨。包围圈内的日军蜷缩在工事了,捂着咕咕作响的肚子,呆呆地看着天空中那轮圆月悄悄的改变,为自己的命运祈祷。他们被困在这里已经有十多天了,一个个饿得几乎脱了形,走了几十米就虚汗直冒,猛喘粗气,每天能吃的就半碗混杂着大量麦苗、草根的肉汤,喝下去都不知道放到肚子的哪边去了。每到深夜总能听到工事里传出哭声,很多去年才入伍的新兵在偷偷的哭泣,因为饥饿,也因为恐惧。放以前老兵肯定要用竹鞭狠狠地收拾这些软蛋,告诉他们一个真正的昭和男儿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但是现在没有人有这样的力气了。事实上,就连那些老兵都给饿得发自内心的想哭,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去教训那些新兵?
在前哨阵地一个工事里,一名新兵捂着肚子,神情痛苦,趁着一起站岗的老兵不注意,用力勒紧皮带。在勒紧皮带的时候,他似乎才意识到这玩意儿是用动物的皮革做的,是可以吃的……于是,他拔出刺刀,小心翼翼的切割着皮带……
这时,一直在闭目养神的老兵突然睁开眼睛,瞪了他一眼,说:“想死你就吃这玩意儿!”
新兵吓了一大跳,险些在自己的手上划出了大口子。
老兵问:“饿得受不了了?”
新兵揉着干瘪的肚子不吭声。
老兵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打开,递到新兵面前:“再饿也不能吃皮带,这玩意儿吃下去没法消化,会划破你的胃把你活活痛死的。我这里还有点吃的,吃吧。”
新兵借着月光一看,是一块咸饼干和一颗乌梅。他响亮的咽了一口口水,喉结不停地蠕动着,口水狂流,这玩意平时都很难吃得到,在包围圈里更是成了黄金都换不来的奢侈品……好想一口吞下去啊!但他还是挣扎着说:“这是你最后一点珍藏了吧?我不能吃,留给你吧,你还要教我怎么战斗呢。”
老兵苦笑:“教你战斗?怎么教?不会有战斗了,现在我们绝大多数人都饿得两腿发软,而支那军呢?他们天天吃着牛肉罐头,喝着肉汤,一个个早就憋足了劲,他们不发动进攻则已,一旦发动进攻,等待我们的将是一场大屠杀……就我们现在的状态,能在他们的全力猛攻之下支撑三天就算不错了,他们有轰炸机,有重炮,有坦克,有火焰喷射器,而我们呢?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新兵吓了一跳,说:“请不要说这种泄气的话,我们是天皇的武士,我们是不可战胜的!”
老兵撇嘴:“这种鬼话也就骗骗你这种新兵蛋子罢了……”摇了摇头,说:“你还是赶紧吃吧,支那人随时可能发动进攻,再不吃,也许就没有机会吃了。”
新兵犹豫再三,小心翼翼的将乌梅送进嘴里含着,当那种久违了的甜味在味蕾间扩散开来之后,他整个人都露出一丝幸福的笑容,站起来向老兵一掬躬:“感谢……”
老兵眼皮一阵狂跳,叫:“小……”
噗!
远远的传来一声撬开啤酒瓶盖般的轻响,新兵头重重的向后一仰,鲜血和沫状碎骨从后脑勺激射而出,整个人像个被清空了的麻袋般倒在地上,只是挣扎了几下便停止了呼吸,那缕幸福的笑容就这样凝固在他的脸上,即便灵魂已经随风而逝,也依然鲜活。
老兵叹了口气:“真是个笨蛋啊,明知道四周遍布狙击手,还敢站起来掬躬,像你这样的笨蛋不死,谁死?”他爬到机枪射击位置,枪托顶住肩膀,手指扣住板机,同时将一把刺刀插在身边,旁边再放两枚手雷,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
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天地之间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