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凝和沈雁书正在一叶扁舟之上。
小舟摇晃不定,顺着水流而下,缓缓穿过夏日盛放的荷花。
许清凝置身于荷花中,伸手便能采一捧新鲜莲子,她剥了粒放嘴里,莲子心十分苦涩,苦得她眼睛鼻子皱在一起。
她没再剥莲子了,而是提笔在灯上写字,然后将灯放于水中,看着它流入莲藕深处。
沈雁书问:“郡主写了什么心愿?”
许清凝的目光跟着那盏灯飘远,道:“愿此生随心所向,随水自流。”
她与萧屿在淮州村庄的时候,也曾写过这句话。
那时,她以为能实现的。
“沈大人,你的愿望是什么?”许清凝问他:“你是想成为万民敬仰的大官,还是流芳百世的圣人?”
沈雁书摇了摇头,道:“我起初的愿望,只是想当一个小小县令。”
他多年寒窗苦读,为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能在一方天地里济世救民。
许清凝:“我若是皇帝,才不会放你当个小县令,定让你当辅国重臣。”
她话说出口后,意识到这句话大不敬。
若是被有心人渲染出去,定能治她谋逆死罪。
可沈雁书只是愣了下,随即笑说:“明日我便要起程离开京城了。”
许清凝:“你要去干什么?”
“你可听说过鬼面城?”
许清凝摇了摇头,她确实没有听过。
沈雁书:“鬼面城起初只是个普通小镇,后来一群土匪占领山头自立为王,逐渐发展壮大,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所占地形易守难攻,当地官府也无可奈何,所以十多年来,还没有被铲除。”
“我奉旨带兵前去攻破鬼面城,明日出发。”
他停了下,抬眸看着许清凝。
今日的告别也许是最后一面。
许清凝则在想:皇帝脑子进水了,朝中那么多武将不用,派个文官去带兵剿匪,不是让他自寻死路吗?
她怎么感觉这件事掺着阴谋气息?
“非得是你去吗?”
沈雁书:“鬼面城不知祸害了多少无辜人,我若是能早日攻破,也算是造福一方百姓。”
他的言下之意,是去定了。
许清凝知沈雁书性格,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前方越有危险,他前进的脚步就越坚定。
他有他的路要走,正如她也有自己的路,谁也拦不了。
许清凝不劝了,反而岔开了话题。
“沈大人,今日分别,也不知何时重聚,你可以再给我吹一遍那首曲子吗?”
那日在客栈里,许清凝睡得并不深,她听到沈雁书在门外吹了一夜的笛声。
“好。”
沈雁书掏出短笛,吹响了《忘忧》曲。
笛音随风而散,小舟满载月光随水而流。
他们的告别,没有凄婉哀怨,有的只是豁达释然的平静。
从某种方面来说,未必不是知音。
许清凝懒懒靠在船身,仰头看向繁星万点,忽然想起了一句诗。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
许清凝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分别之际,沈雁书给了许清凝一个泥偶,当作赠她的生辰礼物。
泥偶是他亲手捏的,他手艺很巧,看得出人形,眉眼和她确实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