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上万,无边无岸。
蓬首垢面,衣衫褴褛的工匠、役夫在吏员和士兵的驱使下,呜呜泱泱的聚集在空地上。
他们茫然无措地低声交谈,不知道为何突然要聚集于此。
时不时有人朝着锦衣华服的陈庆打量,目光中充满敬畏和好奇。
陈庆同样也在扫视着面前的人群。
青壮约莫四成左右,老弱占了一大半。
不过他心里清楚,所谓的老弱,年纪也就四十左右,在后世正值壮年。
在繁重的体力劳动和艰苦的生存条件下,秦朝自然死亡的平均寿命很低,大概也就三十多岁。
眼前的这些人已经足够幸运。
他们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居有其所,食有其源。
一定程度上还拉高了大秦的平均寿命水平。
真正惨的是万万千千乡野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黔首百姓。
各种税赋、徭役、更役,没完没了的天灾人祸。
赶上一场大灾,饿殍遍地百里无人烟绝不是什么夸张之词,而是真实景象的描绘!
足足花费了三刻钟的时间,司丞小跑着赶来。
“侯爷,尚方司所有人手召集完毕。”
“您还有何吩咐?”
陈庆吩咐道:“派些耳目伶俐的居中传话,勿要错漏了一字半句。”
“喏。”
司丞喘了口粗气,急匆匆地下去安排。
人群骚动片刻,不多时再次恢复了平静。
陈庆举起纸卷的大喇叭,高声喝道:“本侯陈庆,受皇命敕封,统管皇家内务。”
“内务府府令正是本官,听明白了没有!”
黔首百姓大多搞不清其中的职权架构。
内务府相当于皇家资产管理局,将作少府属于旗下的皇字头集团企业。
尚方司又属于集团下的子公司,之下管辖着大大小小的孙公司。
工匠和役夫虽然搞不清陈庆的具体身份,但知道他的官很大。
连司丞都鞍前马后跑来跑去,站在他身后边角的位置,可想而知对方的地位有多高。
“陛下意欲革新军务,重整兵备。”
“往后刀剑、甲胄、弓弩、箭矢的制作会逐步削减,乃至于完全停产。”
“本侯今日正是为此事而来,望各位知悉。”
陈庆的话经过一层层传递,很快在人群中掀起巨大的波澜。
司丞、工师等官吏经过短暂的错愕之后,纷纷围拢过来。
“侯爷,朝廷何时下的令?”Μ.
“下官怎么未曾听闻?”
陈庆转过头去:“皇家内务还用得着朝廷下令?”
“本侯这不是来通知你们了吗?”
司丞不禁语塞,又心慌意乱地问道:“国不可一日无防,军不可一日无备。”
“尚方司供应京畿与周边六郡的军械,关系国朝安危,岂能说削就削,说停就停?”
陈庆皱起眉头:“来人,带他去咸阳宫。”
“送司丞入宫告御状!”
“既然你义正辞严,不遵上命,本侯就给你找个讲理的地方。”
“陛下若有诏令,本侯立刻入宫请罪。”
司丞嘴唇直哆嗦:“侯爷,您不能如此!”
“下官……下官知错了,求侯爷宽恕。”
他连连作揖讨饶,心中慌乱到了极点。
陈庆厌烦地摆摆手:“一旁待着去,没空管你。”
司丞如逢大赦,抹着额头的冷汗逃也似的远远躲开,再也不敢近前一步。
待人群的骚动稍微平息,陈庆清了清嗓子:“尚方司裁撤已成定局,接下来本侯要讲的是各位的去向和安置,尔等仔细听好!”
消息传递下去后,数万道目光先后汇聚过来,忐忑地等待着对自己的安排。
“凡尚方司精良匠工、勤勉尽职之力役,由冶铁司接收,负责新式军械的生产。”
“与你们以前干的活相差不多。”
“但是……”
“工俸及赏赐比照冶铁司发放!”
陈庆的话还没传递下去,前方的工匠就禁不住喜形于色,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片刻后,数万人群情涌动,爆发出响彻云霄的欢呼。
李左车无奈地发笑。
同是内务府,工匠的待遇却天差地别。
冶铁司毫无疑问属于重中之重的紧要府衙,薪俸和福利比其他府司高一大截。
尚方司这种冷清衙门,干得多拿得少,工匠只能把怨愤和委屈藏在心里。
而今听到能转籍到冶铁司,自然人人欢喜,恨不得奔走相告。
陈庆等了好一会儿,工匠们才逐渐平复了心中的躁动之情。
此时他们的目光已经与先前大不一样。
府令大人简直是福星降世,专门救苦救难的!
“各位先别着急高兴。”
“冶铁司也不是什么人都接收的。”
“在其位,谋其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