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安如是跟着去元宁寺还只是相府中女眷小住,这一回相爷也要到场,又添了随行照料安老夫人的一些嬷嬷,还有带了不少好药材的柳苍术及相府一干家丁护院丫鬟婆子,实在算得上是阵仗浩大了。
一下子去了这么些个人,还是要办一个这样重大的仪式,安辅序便早早遣了人上山去给住持递消息请他清场,免得人多眼杂的对相府之中这些个女眷也不好。
这么些个日子过去,安如是才在晨间相府众人安排上马车的那个当口远远地看见了六姨娘一眼。
八月里大热的天儿,六姨娘身上披着长及脚踝的流锦暗绣云纹斗篷,头上戴着纱帘帷帽,小心翼翼的样子。怀中抱着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小棉布包。她时不时将棉被的一角掀开看上一眼,确认没什么事儿了再放下,隔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又再掀开看一看。
她身边两个婢女搀扶着,一左一右地给她打着伞。她样子不太对劲,偶尔是只有左臂托住棉被包着的孩子,右手从斗篷里面伸进去托着腰部,脸上很不舒服的样子,怕是生孩子的时候落下了病根儿。
太阳这么的晒,帝都的夏日如此漫长,这一整个夏天六姨娘为了月子里不受寒都得这么着缠裹着,甚至连洗头洗澡都不能够,安如是想了一想,也真是为她感到难受了。
这么一大队人马,从京中相府出发,到京郊的元宁寺,要折腾到傍晚才到地方,安如是百无聊赖坐在马车上晃悠悠地跟着往前走,晃悠着晃悠着,她便倒头搭在翠翠的肩膀上睡着了……
安如是坐上大赤朝那顶鸾凤交颈玫纹金漆椅,还是庆历十五年的事儿。
她十七岁进宫,花了十一年的时间才从一个小小的正七品贵人的位分登上皇后的宝座,里头的那份辛酸常人不可理解。从此在这金銮大殿上,在这大赤广袤的国土上,人人都要承认她才是秦锐真正统的妻室,正经跪受过金册金印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母。
可他的嫔妃媵御太多,即便她已经登上了一国之母的位置,也没有权力独自享有他。
她看着那个男子今夜翻一个牌子,明日走宫又去了那一位妃嫔的宫中,只有每夜在蜡烛底下枯等。按大赤律例,帝君每逢初一十五必要到皇后宫中用膳歇觉,她便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每逢初一十五之前,都命宫女将最好看的衣衫翻晒,等着他来夸一夸。
可直到那个深夜,那个改变了一切的深夜……
她正幸福的依偎着他,做着恩爱两不疑的美梦,那一阵剧痛便将这一切完全割裂,从她亲眼看见自己的手臂与自己的躯体生生分离……
“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