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淡道:“你当我是去玩么?我帮你们去修马达。”
“你……修马达……”
来人的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鸭蛋。
大姐又气又急:“小俊,你别在这里乱讲啦。”
两个年轻人摇摇头,骑车的那位已经在发动车子。
“你们绞车的电机功率是多大?37千瓦还是45千瓦?立式还是卧式?”
正埋头发动车子的年轻人猛地抬起头,诧道:“小朋友,你当真知道修电机?”
我扬起头,没好气地道:“废话,柳晋才是我爸,他会修的,我都会修。矿山绞车的配套电机,结构又不复杂,有什么难修的?但是如果线圈烧坏了的话,要重绕线圈,就费时间了。也不知道你们矿上,有没有备用的漆包线。算了算了,我跟你们讲这些干嘛呀,你们又不懂。”
呵呵,这叫作原话奉还,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哎哎,慢点,别变成慕容复了!
两个年轻人又惊又喜,相互对视一眼,坐车的那个说道:“省里和矿务局的领导马上就快到了,张矿长急得跳脚,既然小……小柳师傅懂得修电机,我们请他过去也是一样。”
我有些恍然,年底了,各项例行检查工作多了起来。这次来的领导可能是重量级人物。
骑车的那个点点头,换上一副笑脸:“小……小柳师傅,那就麻烦你跟我们去一趟吧。”
转眼之间,小孩子变成了“小……小柳师傅”。
他们之前小看我,让我很是不爽。这时候自然要拿捏一把。
“修电机又脏又累又不好玩,我还不想去了呢。”
其实这须怪不得人家,实在是我自己小得过分了些,和那么大的矿山电机怎么也扯不到一块。
大姐目瞪口呆,待见我施施然上了摩托车边斗,这才回过神来,叫道:“小俊,不许去。”
我拍了拍脑袋。怎么把这茬忘了?没有一个大人陪同,我一个人去矿上,怕是要将外公外婆急得吐血。
“大姐,没听说人家省里的领导要来视察吗?张矿长都急得要上吊了,咱们不能见死不救吧?要不,你和我一起去?”
不待大姐有何反应,我又对骑车的年轻人说:“师傅,不管今天能不能修好,我可都不在矿上过夜,你得送我们回家。”
“行行行,那个当然啦……妹子,你也上来吧。你和你弟弟坐斗里……哎,建军,你坐到后边来。”
大姐不满十六岁,也还是半大孩子,贪玩的心性。见有摩托车坐,人家又答应晚上一定会送回家,当即就动了心,犹豫着坐上边斗,将我抱在怀里。
我不忘招呼一句:“二姐三姐,外公回来说一声,我和大姐去七一煤矿修马达,晚上就回来。”
摩托车轰鸣着上了路,大姐兀自不放心,问道:“小俊,你真的会修马达?”
我哈哈笑道:“大姐,你放心,要是别的机器,我还没有十足把握,修个电机倒不在话下。”
这倒不是吹牛。电动机是使用最广泛的电器设备,也是技术最成熟的电器设备。咱上辈子捣鼓这玩意差不多二十年,想来不至于在七一煤矿出乖露丑。
我说得很大声,建军两人听了,脸上的神情更是放心。
柳家山与七一煤矿之间最宽敞的马路就是一条宽三点五米的乡间公路,年久失修,坑坑洼洼很不像样。摩托车左闪右避,扭秧歌似的,跑到七一煤矿足足用了二十分钟,颠得我骨头生痛。
矿井口围了一堆人,见了摩托车,忙迎上前来,走到近前,一个个都愣住了。其中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三十几岁干部模样的人,张嘴就问:“柳老师呢?”
建军从后座上跳下来,说道:“矿长,柳老师不在家,他的小孩说会修电机,和我们一起来了……”
这中年人料必就是张矿长了。
张矿长疑惑地在我和大姐脸上瞄来瞄去,有些惊疑不定地问大姐:“你是柳老师的女儿吧?你会修电机?”
虽然大姐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个修理工。但那时号召“妇女能顶半边天”,我妈就是能顶半边天的典型,加上柳老师名声在外,家学渊源,说不定大姐真会修电机。
大姐立即羞红了脸,有些腼腆地往前推了推我。
“这是我弟弟,他……他会修电机……”
“啥?”
张矿长的眼珠子马上就要掉出来了。
围观的工人们哄堂大笑。
“你……你们开什么玩笑?”
张矿长急赤白眼的,指着建国的鼻子就要开骂。
我活动一下筋骨,有些懒洋洋地道:“张矿长,省里和矿务局的领导就要来了吧?电机在哪,带我去看。”
“什么?”
张矿长兀自回不过神来。
我有些好笑:“你要是想被领导批评,那也由得你。大姐,人家不欢迎呢,咱们回去吧。”
见我小小年纪,侃侃而谈,毫不怯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工人们都止住了笑。张矿长将信将疑:“小朋友,你当真会修电机?”
“嗯,我爸教我的。”
七一煤矿的矿长,正县团级呢,级别上和王本清一样的。就算是副的,在这十里八乡,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倒不便过于嚣张,将话说得太满。
“好,你跟我来。”
张矿长看了看表,脸色变幻,咬了咬牙,一跺脚,大有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架势。
大伙儿都跟了过来,瞧西洋景似的,想要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