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玉成同志啊,你好。”
周培明的声音依旧阴沉。
“周主任,有个事情向您汇报啊。我们县里搞了一个关于政治宣传工作的征文活动……啊啊,这个事情您是知道的……对对,我们这次得到了省报的大力支持,省报准备给我们开一个专栏系列……”
“呵呵,玉成同志,这是好事嘛,说明你们向阳县的政治宣传工作得到了省报的认可,很好嘛……”
周培明打着官腔,仍然不冷不热。
“周主任,原本我们是要提前向您汇报的,又怕人家省报不答应,所以不敢先汇报啊……”
“没关系玉成同志,地区分工,我并不负责宣传工作。你们向龙主任和钟主任汇报就行了。”
钟主任是指地革委负责宣传工作的副主任钟学伟。
“是的是的,您是地革委的主要领导,我们的工作理所当然要随时向您请示汇报。”
自己疏忽在先,桀骜如严玉成者也不得不放低姿态。
“呵呵,玉成同志太客气了。都是干革命工作嘛,何分彼此……这个省报既然如此重视,你和晋才同志一定要把这次宣传工作认真抓起来,争取出好成绩,出大成绩!”
周培明的声音起了些变化。
“是的是的,我们一定会按照周主任的指示,认真抓好这个工作,不辜负周主任和地革委的期望……嗯嗯,好的,周主任,再见!”
放下电话,严玉成“啵”地呼出胸中闷着的一口长气,略显疲惫。
看来虚与委蛇这种事,不常做的人偶尔做一次也挺累的。
县里铺开了大动作,基本上我插不上手。总不能随着老爸到各个公社四处转悠。他纵有那个意思,我还没那个兴趣呢。乡下地方条件太差,我可不愿意陪老爸白天晒太阳晚上喂蚊子。倒是本次征文的“头名状元”江友信成了老爸的专职秘书。照规定,县处级干部是没有资格配专职秘书的。不过规定是规定,实际上该怎么还怎么。只是没有那个名义罢了。一般来说,除了县革委主任的秘书由办公室挑,通常其他分管副主任都会挑自己分管部门的年轻干事做秘书。老爸是第一副主任兼宣传部长,选办公室的秘书随行也很正常。
江友信对老爸这位前辈学长是极钦佩的,又有知遇之恩,办事很卖力。人年轻,又勤快。倒和上辈子印象中那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姐夫有天壤之别。只是如今双方家庭地位相差悬殊起来,他是否还能再次成为大姐的爱人却不得而知了。
嗯,只要他做了老爸的专职秘书,经常来家里走动,我总能找到机会撮合他们。
“利民服务部”的生意越发红火起来。组装了三台二手电视机,不到十天就全部卖了出去,每台纯赚两百元,扣除我给自己家里组装那台的费用,我分到手里的也有两百多块。方文惕本来坚持要与我平分,就当那台电视机是孝敬“柳主任”的。我却不愿意做这种事情。
合伙做生意,最要紧的乃是帐目清楚。大家这么不分彼此的搅和在一起,亲近倒是亲近了,对景时候一翻脸,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麻烦事。
方文惕倒也实诚,帐目上从不马虎。大约是认定要跟我混了。并不因为二哥柳兆敏来了之后有所不同。
这个事情,自打决定将方文惕搞到县城来,我就一直在仔细考虑。虽说穿越者有先知先觉的优势,但我上辈子没有做生意的经验,更没有与人合伙做过生意,基本上是一个生意白痴,所有关于生意的知识都是间接的。今生看来是不可避免要涉及到这个领域。因而我很重视这个小小的维修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摆弄好了维修部的生意经,未尝不是一种经验的积累。真要出了什么纰漏,这么小小的一个场面,也能补救得过来。
我要做的,就是利用先知先觉的优势来弥补经验不足的缺陷。
“方哥,我看还需要再买几套电视机的机壳和其他配件。”
我对方文惕说道。
向阳县的电视机保有量实在太少,光靠废品回收顶不了大事。我就起了心思,索性购买主要零配件自己组装电视机。黑白电视机的构造比较简单,许多元器件与收录机收音机的元器件都可以通用。只要购买机壳、显像管、高压包等主要部件就行。当时电视机的售价之所以高昂,主要不是原料成本过高,而是人工成本、流通成本过高所致。试想一个工厂,退休人员甚至多过在职人员而在职人员中支援人员又多过一线工人,其制造成本焉能低得下来?至于一九七八年的物流系统,几乎就是一片空白。缺乏有效的统筹安排,流通成本高企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记得上辈子在一篇文章中读到,九十年代初期,某南方沿海城市以家庭作坊的方式组成松散的联合体,组装摩托车,生产成本愣是比上规模的国营大厂低40%以上。
“好,我这就去邮局办手续。”
方文惕已越来越习惯对我的任何决定无条件支持。眼见炎炎烈日之下拖着一条残腿艰难向邮局走去的方文惕,我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太资本家了些?不过方文惕自己一定不这样想,这小子现在劲头比四肢健全的人足多了。
但是事情偏偏发生了不如意。
方文惕不久就从邮局回来,满脸晦气。
“小俊,上海那边说要我们开主管单位的介绍信寄过去才能发货,天津那边也一样。tm的,给钱还买不到东西!”
方文惕恨恨地啐了一口。
原来是这么回事,怪我太激进了。一个小县城名不见经传的所谓“维修服务部”,半个月内消耗了两套(上海和天津各两套)电视机配件,马上又要进货,也难怪人家起疑。
得找一个正规的单位挂靠过去。
对,挂靠!
这个概念其实不应该现在就出现,正常情况下,还要等几年。
我安慰方文惕:“没事,我来想办法。”
方文惕点点头。他相信我会有办法。
还没想好挂靠的事,另一个麻烦接踵而至。
工商局的人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