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娴还是照例日日去到侯夫人跟前请安,也会抽空照顾重伤未愈的第五辞,下人们刚开始还会嘀嘀咕咕在背后说一些闲话,可时间一长,熟知了温娴的为人,便也不再随意乱传绯言了。
一晃半月的时间过去,第五辞的伤势也已好得差不多了,不仅没什么头疼脑热,反而人还精神了不少。
每日别的不干,偏偏就爱往小厨房跑,指挥这个,使唤那个,盯着别人做菜,还不忘乱下黑手。
下人们个个苦不堪言,不时就要跑到温娴跟前告状,温娴却也拿他没有办法,另外找了时间报告给了侯夫人,侯夫人受到永王世子夫人相邀,不久便要离府去往承州避暑山庄纳凉,现在顾着收拾行装,并不打算再管第五辞。
此次出游,朝中有头面的夫人贵女较多,侯夫人有意想要带上温娴,可怎么劝说,皆被她推拒了,温娴以看家的理由表示愿意留府,侯夫人便不好强行约束她,最后也只得作罢。
武安侯则忙于应酬,几乎都是早出晚归,府上失了两大主心骨,好些东西便自然落到了温娴的肩上。
寻常的人情往来,日日都有别府送过来的赠礼,既要分门别类归置于库房,又要思量该如何回礼,不但不能失了侯府的体面,还要仔细拿捏住对方的喜好,看似简单,实则里头都是门道,温娴被老管家带着一起处理琐事,从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
于是彻底没人再管第五辞,他现在得了自由,每日除了吃就是睡,快乐得宛如神仙,反正只要不惹事,温娴多半不会约束他。
两人虽说不上什么话,但也各做各事,互不干扰。
第五辞整日往外跑,温娴则随着管家去各处铺子熟悉情况,侯府产业遍布京城各地,温娴如今也才逛了三五家而已。
六月天气实在炎热,午后更甚,温娴担忧管家年迈,扛不住这等奔波,于是准其放了假,自己乘坐马车,慢慢往回走。
今日城里开市,南来北往的客商多,街头巷尾全是赶集的百姓,人挤着人,车堵着车,想要路过几乎是寸步难行。
温娴耐心等着前头街口疏通,无聊之时也下车逛逛四周的摊子,正巧走了没几步,一匹棕红色快马从身侧极速驶过,马上之人应是注意到了温娴,立刻紧急勒停,掉转马头,又跑了回来。
他猛地翻身跃下,一面走近一面笑道:“嫂嫂。”
温娴定睛一看,这才记起来人的身份,赶紧福了福身子,也跟着笑道:“梁公子。”
梁继之略微羞涩地摸摸鼻头,轻咳道:“嫂嫂不用客气,唤我继之即可。”
他为人比较自来熟,见着温娴也不觉得生分,客套话说尽还一脸好奇地问她看中了什么物件,同时手往腰间探去,握住了一只荷包,继而拎在手里,意气风发道:
“嫂嫂喜欢什么只管与我说,今日难得咱们碰面,合该由我做东才是。”
温娴当即婉拒了他的好意,摇头道:“我乃长辈,怎好花你的钱……”
说到此处,梁继之却是立刻不认了,他双手环胸,盯着温娴,佯装不悦道:“嫂嫂这是拿我当外人了?”
温娴恍惚间还真被他唬了一瞬,很快又反应过来,莞尔笑道:“自然不是。”
“既然不拿我当外人,何不接下我这个随礼。”梁继之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玦,叹了口气说:“前些日子表兄受伤,我本想入府探望,却因临时有事一直耽搁到现在,今日我匆匆赶回,本就是想把东西交给他,结果运气好,遇见了嫂嫂,那我便可偷个懒,由你代我交给他了。”
这是一块罕见的暖玉,价值不菲,触手生温,传闻其有疏通经络,驱邪避祸之功效,是梁继之偶然寻求来的,一贯最是宝贝,多年都不曾示人,若非第五辞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惹得京城百姓人人皆知,梁继之才不愿这般忍痛割爱。
温娴小心接过,甫一握在手中,果然便觉一股暖意袭来,这玉仿佛真是通了人性一般。
着实是个难得的好物件。
温娴拢入怀中,贴身放置,浅浅道了句“好”。
见她收下,梁继之总算放了心,又见前头拥堵,想要留下自己的宝马,还没开口,迎面赶来一队守卫军,正巧去往街口疏通交通,他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作罢。
温娴见他纠结的模样,以为是有什么要事,哪里还敢耽搁,催促着让梁继之赶紧离去。
恰此时,车夫赶着马车慢慢过来,路面已然畅通,梁继之不好再留,笑着与温娴道了别。
两人分两路而行,逐渐消失在人群中。
同时,对面酒楼二层观景台上的那抹身影也悄然隐去。
佟三春踱步坐回桌边,将刚刚看到的画面一字不落地复述给了第五辞,顺带遇到重点环节还免不了添油加醋一番。
然后第五辞便听到了几个类似于“喜笑颜开”、“触碰”、“礼物”、“分别”等暧昧字眼,他宛如见鬼一般盯着佟三春,嗤道:“你是淫词艳曲听多了,见到男女独处就自动联想到什么不可言说的龌龊情节,一个是我阿弟,一个是我……”他轻咳一声,支吾地说:“我媳妇儿,这能扯到一处吗?”语罢,他又狠狠瞪了过去。
佟三春平白又挨了一顿骂,心里极不服气,反驳道:“不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好玩不过……”
话没说完,第五辞猛地攥住他的衣襟,面露凶相,警告道:“好好讲话,仔细你的嘴!”
佟三春从小便跟着第五辞混日子,见识过他揍人的狠厉劲儿,现在惨遭威胁,一时真有些心虚,他咽下一口唾沫,连忙又改口:“我这不是替你担心嘛,弟妹这般花容月貌,难保不会有别人生出色心,咱们不多盯着,岂不让别人钻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