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嘛,奶奶,穿一下给我们看看?”
“不好了吧,等到了年初一我自然就穿出来啦。”
“奶奶不公平!我们都穿了,奶奶不穿,耍赖皮,搞神秘!”
“好了好了,我穿就是了。”
新衣服一穿,同样料子的抹额一带,再带上玳瑁眼镜,秦琴忍不住“哈”的笑出声来。
好像小丸子的奶奶……
气质这一块,拿捏得死死的。
秦四奶奶被笑得不好意思了,扯着衣服下摆道:“都说了,年初一再穿……”
勾着她胳膊肘,秦冬雪撒娇道:“奶奶不要不好意思啦,奶奶穿得可好看了。我喜欢这样的奶奶!”
女人们在耳房里吱吱喳喳吵成一团,后院里,明湛领着秦秋平和秦夏哥俩,浇好了地之后,又检查正在晾晒的草药。这些草药,都是准备过年炖肉炖汤的时候用的。
明湛随口就考校秦秋平学问,秦秋平也是张口就回答,秦夏当了一会儿跟屁虫,觉得无聊了,一屁股坐地上:“好无聊……爹爹和哥哥都不理我!”
小夏要生气!
瞅了一眼一屁股尘土的秦夏,明湛提着衣领把他拎了起来,“这就开始觉得无聊了?无聊就去扎马步——”
秦夏皱眉扁嘴的,就差脑门子上用章子戳“我不愿意”四个大字了。
还好明湛又加了一句:“扎好马步了,明天带你去赶海。”
赶海!
好耶!
涨潮在半夜,退潮正晌午。
遇到了半夜潮水,打鱼的人就比较辛苦了,要大半夜的扬帆出海,凭空添了许多风险。然而对于赶海捡海货的妇女孩子来说,晌午退潮是最合适的。大大的太阳天边挂着,潮水褪下去老远,海边有什么东西都看得一清二楚,最容易收获满满。
吃过了早饭,炊上了馍馍,蒸好了肉干,秦四奶奶留下看门,一家五口就出门去赶海。
隔壁吴月桂坐在门口做针线,一边做一边眼神放空,呆呆的,眼睛下挂俩大黑眼圈。秦琴路过,心里暗暗好笑,偏过头跟明湛咬耳朵:“铁牛哥大半夜的出海,月桂嫂子准是起来送他了。他们俩感情是真的好啊……活该日子越过越红火。”
抬眼看了看天上变幻的风云,明湛垂下眼皮,说:“明明正午,却是天气闷热阳光迷离。希望他们傍晚之前能够回来吧……”
“这么快?为什么?”秦琴正觉得奇怪,脑瓜子一转,却是瞳孔剧震,“这是要起浓雾的征兆?”
明湛点了点头,道:“海边住得久了,都知道。腊月回暖,墙上挂水,必有夜雾。在这时节,可千万别闹出迷航不返的事情啊……”
他这番话,搁现代的解释就是冷暖空气交汇的时候产生的几天回潮天,等到冷空气一下来,就好了。
这种天气在岸上不过是闷热潮湿人难受,可放在海面上,一旦浓雾起了,视野迷失,那就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闹不好,就是船毁人亡!
秦琴背脊上白毛汗顿时沁出来了,道:“附近的海岸边上,不知道有没有灯塔?”
“有一个,荒废了十几年了。”明湛道,“灯塔需要用鲛油照明。从前此处有屯兵,兵船过海,需要灯塔引航。后来此处的卫所被撤了,兵也被转走了,灯塔燃油耗尽之后,自然也就熄灭了。”
秦琴没说话,这件事却压在心头,一直到了海边,捡拾海贝螃蟹的时候,兀自萦绕心头。
“傻丫,你看。”明湛忽地一声呼唤,勾得秦琴下意识抬头。他朝着东边遥遥一指,“看到那边了吗?那就是灯塔。”
八角砖石地基,七层浮屠坐塔,剥落灰质墙,风吹铃铛响。
秦琴一愣:“是它?它竟然是座灯塔?我以为那边是什么寺庙呢……”
真没想到,灯塔竟造得跟个浮屠塔似的样式,和她印象里的灯塔完全不一样。
明湛道:“还真有寺庙,那个灯塔脚下,是妈祖庙。但庙里的庙祝也是跟着屯兵走了,那个庙就破落了。”
秦琴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点灯塔的鲛油,想来应该也是官府配给的,珍贵无比罗?”
“说是官府配给的……实际上……”明湛顿了一顿,说,“是岳父做的。”
秦琴一趔趄,差点儿一脚踩到个大牡蛎上,幸亏动作快,躲过了那锋锐如刀的大牡蛎。顺势一锹子把那牡蛎挖了下来,放进桶里。
“我、我爹会做鲛油?”
“我也帮过忙。”明湛皱了皱眉,“那味道可真臭啊……”
秦琴好奇心起来了,问:“怎么做的?”
同样也是弯腰一锹下去,挖起一个巴掌大的牡蛎,明湛道:“卫所里的人得到了大鲛鱼,就会派人到家里喊岳父去。然后就在卫所专门的灶上,剥皮熬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