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湛睁着黑黢黢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秦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秦琴点点头:“我又没喝酒。”
明湛道:“南甸国占地六郡,背靠雪山,内有天府之国的千里沃野,芳草萋萋的十数个牧场,可不是什么弹丸小国。肉既肥,必有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贸然涉入里头的因果,会很危险。莫说南甸国的人可能不领你的好,就算是本朝里的某些人,也正好趁机抓你小辫子,整整你。”
原以为这样可以说服秦琴打退堂鼓,没想到她只是嘿嘿一笑,眼神狡黠:“你说的都对。但如果我并无庙堂出头之意,只想要把南甸国和本朝的商路打通呢?”
明湛戛然而止,纸薄的唇峰,弧度明显。
“既然如此,那就放手去做吧。”
……
没过多久,秦琴就去了南甸会馆,拜访卫菁。
卫菁卧在榻上,一把青丝拖在枕畔,翻了翻秦琴带来的话本子,蛮有兴趣:“谢谢姐姐好意,这些话本子我就收下了。赏。”
照例又是一盘金子端了上来,秦琴瞥了一眼那些金灿灿物事,笑道:“谢谢公主殿下。不过我这几本话本子不值几个钱,好意心领了。物超所值固然让人心里舒坦,物大大超所值,只会让人事出反常必觉是妖啊。”
卫菁脸色一变,旁边的卫瑶应声道:“县君,您什么意思?”
秦琴打了个眼色,卫菁便懂,屏退了左右。
秦琴取出了那卷纸条,递给卫瑶。卫瑶一看之下,脸色一变,反手把头上磨得尖锐的簪子一拔,对准了秦琴:“你都知道了?”
任由那闪着幽幽蓝光的簪子尖锋逼近自己咽喉,秦琴岿然不动,甚至连脸上神色,都不带分毫变化,只垂下眼皮,淡然道:“我也是无意拾到。这件事,除了此间三人,整个天朝京畿,无人知晓……请二位放心。”
卫瑶脸色惨白,冷声道:“把你杀了,我才放心!”
她把手腕往前轻轻一送,簪尖越发戳住了秦琴喉间。秦琴没有害怕,反倒是轻声道:“卫姑娘,你要杀人,就别对着气管戳,你这样只不过会给我留下一点儿皮外伤罢了。”
卫瑶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卫菁看了她一眼,道:“姐姐,放开她吧。”
依言放开了手,卫瑶心口不断起伏,直喘粗气。秦琴自己还没有出那么多汗呢……卫菁把纸条放烛火上烧了,说:“秦县君。我们南甸国内,确然不是很太平。不过话说回来……也不关你事。这点金子,用来买话本子是太多了,那就用来买你一个闭口不谈?”
她又把那盘金元宝往秦琴跟前推了推,秦琴摇了摇头,说:“我秦琴虽爱钱,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用您二位不知道哪位落下的纸条来换取金子,哪怕只有一两黄金,也脏了我的手。”
卫菁道:“既然如此,是本宫浅薄了。但如果县君不收点儿什么,或者留下点儿什么,本宫又怎么知道凭什么能够信得过县君呢?”
秦琴道:“那不如收下我的一个……建议?”
卫菁眯起眼睛,眸子底下飞快闪过一丝疑惑:“建议?”
“是的。”秦琴端正了坐姿,娓娓道来,“近日公主高调行事,我想,不过是为了求得五皇子的注意。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五皇子似乎心思并不在公主身上。”
短短两三句话,就让卫菁白了脸色,卫瑶怒斥:“大胆!”
卫菁道:“姐姐,让她说下去!”
秦琴道:“那日我已是告诫过公主殿下,在您这个层面上的婚姻,和是否心悦对方毫无关系。我不知道公主殿下是否已经听了进去……”
卫菁抢着道:“我已经听了。”
微笑着,摇了摇头,秦琴道:“听了,但也没听太多。但是在天朝京圈里,讲究的并不是把心意诚恳地捧出来。恰恰相反,你越是真心实意,他们反而越认为你不懂规矩,把你视作粗野人,看不起你,嘲笑你……原因,仅仅因为你拥有两个字——真诚。”
卫菁很是吃惊,瞪圆了眼睛,樱桃小嘴也张开了。卫瑶也很惊愕,低头喝了一口茶,沉默不语。
卫菁道:“怎么可能?真诚对于他们来说,还是让人看不起的了?如此说来,那么这圈子,是虚伪得可以。”
“所以啊。你想要五皇子的心,就要给他看出你身上有利可图。再退一步来说,当你自己的底气足够硬,那么在这段姻缘里,是否彼此心悦,又真的重要吗?”秦琴道,“当务之急,并非眼前困境,反而是在千里之外……在解你父王之困。”
卫菁默默点头。
数日后,卫菁主动进宫,去见了皇太后,据说送进去的一对木观音,做工古朴而不俗,很得太后喜欢。在卫菁和太后共进晚膳的时候,恰好顺武帝来了,于是顺武帝今年来第一次在太后处用了膳。太后凤颜开朗,而顺武帝也是龙颜大悦,连声夸赞卫菁是个孝顺的。
卫菁喜滋滋地回到南甸会馆,秦琴已低调地等在此处。
开开心心地脱下身上裹着的大氅,卫菁看了一眼秦琴,乐了:“姐姐,你穿这身南甸国女子的打扮,还真是好看。这么细的腰,这么丰腴的乳。我是男人,我看了也动心。”Μ.
秦琴懒洋洋地扯了扯自己的裙子,一个媚眼飞了过去:“公主殿下,我就扎一遍你的心。如果你是男人,倒是免却了多少烦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