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车上,秦冬雪一路紧紧依偎着秦琴。秦琴怪痒痒的,就抽了手出来,抿了抿她散乱的发丝,笑道:“怎么了?第一次进宫,不习惯?”
秦冬雪点点头,又摇摇头,说:“规矩是很大,不过之前跟着嬷嬷学了规矩,就觉得还好……小心一些,就好了。我是没想到,娘在皇宫里,竟也……竟然也……”
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没说出个词儿来,秦琴就道:“竟然怎么了?”
秦冬雪说:“竟然和在宫外一样,一样那么刚。之前他们都说,任凭你是什么人,进了皇宫大内,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尤其是我们这种没有什么家底子的人家,更是要事事留心,时时注意,不可多行一步路,不可胡乱多说一个字,不然就是杀身之祸。”
说着说着,一抬眼,看到笑容慈祥的秦琴,不禁住了口。
然后,秦冬雪自己也掌不住笑了。
秦琴执了女儿的小手,在她掌心划着圈圈,说:“傻孩子,当今皇上圣明,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暴君,怎么可能因为一点儿小事就动辄喊打喊杀?而我们家是纯臣、直臣,只效忠皇上的。别的张大旗作虎皮的,我们何必在意?”
“你记着,只有在乎的东西越少,那么旁人忌讳你的,反而越多。你无所顾忌,别人就该顾忌你了。你躲躲闪闪,前怕狼后怕虎的,被人看出来了,反而就跟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似的,飞扑上来,谁都要咬你一口。这不是大道理,这是——人性。”
秦冬雪瞪大眼睛,眼底里浓浓的一层迷雾,时淡时浓。
秦琴也知道孩子生长环境单纯,如今要她接受这些个弯弯绕,尚需时日,也就不急。把已经搓暖了的小手,往自己脸上贴了贴,享受那柔软滑腻,和声说:“反正,不要害怕,你就赢了九成的人!”
秦冬雪点点头,说:“娘,我懂了!”
果然,接下来的宴会,秦冬雪表现得就落落大方了许多,赢来许多好评。
“秦县主的闺女真有礼貌啊。”
“皮肤是粗糙了些,行状也生涩,听说才从乡下回来的?”
“人家伺候奶奶养老送终才来,是孝顺女儿。”
“这么说来,外表可以打扮,这副心肠品格,却是千金不换啊。”
“我看长得也很好嘛,花一般的年华,打扮打扮就好看了。不知道定了人家没有。”
“这个我知道!没有!”
宫里饮宴的消息传了出来,很快又传到了谢闻止家里。谢母急了,叫来谢闻止,命令道:“过两日,你立刻去跟秦冬雪提亲!”
谢闻止很惊讶:“还去?娘,上次你亲自出马都不行。我去,不大合适吧。”
谢母板起脸,说:“你少跟我玩心眼子,你这不就是想要许家那个女儿么。你也不想想,许尚书家里盘根错节的,许夫人自己就好几个女儿,分到许沫沫头上,早就薄了。哪儿有秦冬雪好拿捏?快去给秦冬雪求亲!”
谢闻止不屑道:“娘,你不知道,那秦冬雪心悦于我,烦得很。我勾勾手指头,她就来了。就是这样,我觉得倒贴的太贱,越发的不喜她。她要是识趣,自己嫁过来也就算了,让我去求亲?我凭什么平白无故的去给她脸啊?”
谢母大怒,抄起鸡毛掸子,一记打在谢闻止身上,尖声道:“你个死脑筋的,书读哪儿去了!小姑娘脸皮薄,脸上不要,心里千肯万肯的!可这一点儿脸面,还是得走了过去的!你现在低声下气一回,装装样子,等日后她嫁过来了,还不是得立规矩?!”
谢闻止挨了打,也不敢反抗,只能生受着。他从小到大从不敢违拗谢母,也因如此,很需要娶一个能忍受谢母磋磨的女人做妻子,同时又需要一个自己心悦的、能够帮扶的妻子。
如果秦冬雪和许沫沫可以同时进门,那就最完美了。
谢闻止只不到二十岁,已经有了成年男人的觉悟——既要又要!
“哎呀,我就说怎么吵吵闹闹的呢。”墙角里传来一声冷笑,谢闻雪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看样子还目睹了这边发生的一切,“其实那不是很简单么。我这儿有个主意,可以让秦冬雪乖乖嫁给哥哥。”
她压低声音,对着谢母和谢闻止说了一番。
谢母听完,喜上眉梢,连声夸奖:“小雪不愧是我们谢家的好闺女。等以后你哥高中状元,娘给你说一个好人家。”
谢闻止却沉吟:“那秦冬雪聪明的很,会乖乖就范么?”
“如果哥哥一个人,她未必就范。这不是有我么。”谢闻雪说,“之前我们就一直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她照单全收了。这会儿只需要等到半个月后,书院开始上学了,就可以按计划进行了。”
谢闻止说:“那得快点儿了。今年是考试年,九月就要参加乡试了。我还得念书呢!”
从怀里拿出一个陈丝旧线的荷包,谢母说:“束脩虽然说是族里给垫了。可打点不能少。娘这儿还有三十两银子,你去请个好点的先生,多指点你一两回,必受用不尽的。”
看着谢闻止接过那干瘪的荷包,谢闻雪情绪复杂,满心不是滋味地说:“哥哥受苦了……这么一点儿碎银子,打点一两次先生就没有了。都是秦冬雪那女人不好,给了人的东西哪儿能够就收回呢!半点规矩不讲!等她嫁进了我们家,怎么也得好好的贴补贴补。我可不要再过这苦日子了。”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