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武帝继续沉默。
沉默。
继续沉默。
百里翩很有感情地吟诵:“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还拖长了声音。
要不是他是活死堂的神医,脑袋一定掉八百回了。
顺武帝坚决地摇头:“不行。朕不允许你们和离——从来没有那个说法,太子和太子妃和离的!那成何体统!!芷韵,朕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欲戴皇冠,必受其重,这些委屈,也是必须要受的。”
“你的父兄,一个刚刚授了安国公,一个刚刚履职广梧琼三等处总督。都是国之重臣。而你……朕百年之后,你就是堂堂一国之母,母仪天下。”
“如果就连区区一个苏云锦都无可奈何,那你日后如何统领六宫,为天下女子典范?”
花芷韵也沉默了。
她很清楚,这些都是她做了太子妃之后,才有的荣誉。如果她坚决和离,那么就跟天家离了心,这些荣耀还能持续多久?
谁都不敢赌。
失落的不光是花芷韵,还有继后。顺武帝那番话,既是说给花芷韵听,也是说给她听——太子的位置,稳固着呢。
继后淡淡的道:“陛下说得有道理。太子妃,身为女人,自然是要委屈些的。不过区区一个侧室都摆不平,日后如何治理后宫?苏云锦虽嚣张,总有弱点。你把她困在了东宫里,其实也是帮了陛下和太子。那可是个能写策论能懂经济的奇女子,只有找个地方把她困住,她那父兄才翻不出风浪。你自己想想办法吧。”
安抚了一番,又敲打了一番,最后顺武帝许诺,在三个侧室生产之前,把百里翩和太医院里的珍宝库无限开放给花芷韵使用,这才说服了花芷韵,让她暂时收回和离的心思。
回去的路上,花芷韵很郁闷。
青竹青林坐在她身边,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阵欢快的锣鼓响,传入耳中。花芷韵问:“今儿什么日子?怎么会有丝竹声响?”
青竹沉吟一下,说:“快到八月桂花节了,听说今年年景很好,玉河边的姑娘们在准备花船游行,选花魁。要闹一个月,这些丝竹动静,兴许是哪家姑娘出游吧?”
所谓的姑娘,自然不是普通的姑娘,是指妓女。
花芷韵骇笑:“青竹,你怎么懂得这些的?”
青竹低了头,不答,青林答:“太子殿下跟前的人说的,就是那个刘浩。跟她可要好了。”
花芷韵顿时明白了什么,暧昧地看了青竹一眼,道:“青竹也大了。该配人了?”
青竹脸更红了,但这么一来,花芷韵倒是注意力被转移了。她道:“我们先不回去了,外面瞧瞧热闹去。”
来到了街上,果然是有候选佳丽的胭脂客,包了马车,在城里游行造势。只见八辆气派的大马车,装饰满了荷花,映射那位“玉荷姑娘”的名字,马车上坐了乐队,一边演奏,一边穿街过巷。香风阵阵,丝竹相伴,极是招摇。
从没见过这般市井的繁华,花芷韵看得眼睛都直了,定住了。
不留神,马车旁边簇拥满了看热闹的人,不知道哪个混小子碰了马,马车往前跑起来,把花芷韵给带得站立不稳,“哎哟——”
一道人影冲出来,一把扶住了花芷韵。秦琴的声音响起:“我的姑奶奶,我就说大老远的看着像是你,没想到真的就是你!”
她一个箭步,冲上了马车,扶着花芷韵进了车厢。马车车夫也把马匹安抚下来了。秦琴对马车夫说:“直走,往东边拐,那大胡同里第三间用石槽种了许多桂花和白玉兰的,就那门前停下吧。”
原来她说的那地方,是子木斋的三分号。
等到了地方,秦琴亲自扶着花芷韵下车,把她带进了铺子里,去了静室中坐下。
花芷韵东张西望,一切都感到好奇新鲜。
见到案头上厚厚的账本,眼睛都直了:“乖乖,这是铺子里的账么?”
秦琴说:“嗯呢。不过他们关过来的账册是另一本。我一般抓大放小,不然的话,全都细致管起来,六七个分号,得把我自己累死。”
“难怪你能够财源广进。活该你发财啊。”花芷韵叹服,秦琴亲自给她泡了茶,说,“过奖了。来,喝杯热茶,吃点儿点心。歇歇,然后我送你回去。”
花芷韵直摇头:“我不想回去!”
秦琴还以为她闹小孩子脾气,不禁笑了:“太子妃殿下,您可是统管东宫的,东宫少了您,可就不灵了哦。别任性哈。”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花芷韵一下子泄了气,眼神都黯淡下来了,原本挺得笔直的腰板也垮了好些。秦琴见状,朝着春花打了个眼色,春花就很乖觉地对青竹、青林说:“两位姐姐第一次来,我带二位到处走走,参观参观。再用点儿我们这地方的特色茶水点心,如何?”
花芷韵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