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又一天地如此重复,构成他忙碌而又无趣的一生。
可在今天,他停止了这个无止境的重复,却只是为了看一个在图书馆打瞌睡的女生。
沈砚还在偷偷观察她。
她弓着背,抬起双手去捂住自己的头。
很明显,她是把头磕在桌子上了,所以才会有那咚咚的响声。
从他的视角看,她的桌面摆得满满当当,浅粉色的水杯,立好的黑色平板,水绿色的小闹钟,扎扎实实的米色笔袋和几本厚厚的书。
她准备得那么充分,结果却在这打起了瞌睡?
他或许该责怪她为什么浪费大好时光,或许该羡慕她的无忧无虑,羡慕她可以毫无顾忌地浪费掉一个上午的时光。
可在此刻,他却在想,她的头一定很疼吧。
思维也开始无声蔓延开来,密密地蚕食他的神志。
她额头上有没有被擦伤?
有没有淤青?
要不要让底下人去——
潮湿的土腥味阴恻恻地自他的脚底弥漫开来,呼啸的山风在他的耳畔低语,木头腐朽的气息混杂着丝丝血腥牢牢地栓在鼻端,挥之不去。
干燥的掌心开始变得湿漉粘腻,上面拓下着的暗红印痕开始慢慢清晰,扎在中指底端的细小木刺将似有若无的刺痛感传输开来。
等等,底下人?他刚刚在想什么?
理智在这瞬间将那些浮动零碎的残羽全部卷去。
八月遗留给十月的余温让濒临死亡的湿冷与阴凉烟消云散。
沈砚呼出了一口气。
他没有殷实的家底。
时间对于像他这样的穷人来说,是最贵的东西。
他没有这样任性浪费时光的机会。
沈砚抛去了浮动的心思,收回了视线,继续去找可以放置第五本书的书架。
放置第五本书的书架靠后,他在寻找位置的同时,也在离她越来越近。
他的心也莫名地雀跃了一下。
沈砚拿着这最后一本书,在一排排书架间穿梭。
他以为她被磕到头后,要么挺直了背,重整旗鼓,继续认真学习,要么就彻底摆烂,像猫一样趴下睡觉。
结果,在放完最后一本书的时候,沈砚又听见了一道闷响。
“咚——”
她又一次磕到头了。
沈砚透过书架去看她,又是熟悉的双手抱头姿势。她用手不停摸着第二次被砸的脑门,动作间有着一股孩子气。
沈砚想,他已经放完书了,离十一点半还有十五分钟。从图书馆到二食堂走路只需五分钟,他还有十分钟的时间。
他成功地说服了自己,没有选择离开。
明明没有看到她的正面,沈砚却莫名觉得她会一边龇牙咧嘴地揉着脑门,一边暗暗骂着这张不长眼的桌子,主打一个拼命责怪世界但就是不怪自己的态度。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忍不住弯唇一笑。
她揉完了脑袋,好像又给自己打了个气,继续翻着摆在面前的书,连背影都透露出一副“我要开始认真了”的模样。
但她的认真只持续了三十秒,脑袋又开始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地慢慢垂下。
眼看着那个脑袋,又要跟桌面亲密接触了。
沈砚还是忍不住快步走上前,用自己的手掌隔着桌面轻轻接住了她的脑袋。
这么一接,就让他彻底看清了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