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顿和朱利尔斯两人行走在铺满腐败落叶的大路上,两边的林子里时不时吹出阴恻恻的风。
道路上留有马车轧过的车辙,不需要费神去辨别方向,但曲折太多,又有一些长歪的树横在路边挡住视野,给人以道路无穷无尽的错觉。
冬天的太阳更早地离开天空,一望无际的昏暗天色让人心情低沉。
在这样空旷、幽冷而看不见尽头的旅程中,他们难免就话多了一些,否则不足以排遣寂寞。
就在天色近暗的时候,克雷顿忽然闭嘴,随后林子里亮起的火光让朱利尔斯也意识到事情不对。
有一条俗语从几千年前一直延续到现在都管用。
“深林多匪,城堡多鬼。”
乡下的镇子不像城里,晚上还有电气设备进行照明,让工人轮流值班。这里只有蜡烛和油灯,一到天黑,所有人都只会缩回家里,免得夜路撞进坑里,这时候的远行至多是去酒馆或者露天厕所,离开聚集地是几乎不可能的行为。
冬天更是如此,此时正是缩在家里享乐的季节。
总而言之,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的火光绝不寻常。
克雷顿还来不及做什么,林子里就扑出一队手持火把的武装人员将他们围住。他们大概有十来个人,手里或拿草叉、猎刀,或拿长短火枪,甚至还有背着弓箭的,这些人警惕地看着克雷顿和朱利尔斯,尤其是克雷顿——他的块头,还有肩上的长柄斧子实在是太显眼了,而前者只是发型特殊。
与他们的态度相反,克雷顿倒是松了口气,他一只手拄着斧子,举起左手和他们打招呼。
“先生们,傍晚好。”
强盗看他们两个人可不会用警惕的眼神,这些人该是本地的镇民在夜间巡逻。
只是这里有什么危险就不得而知了。
“你也好。”
武装队员中看起来最老的那个开口回应,他约莫四五十岁,下巴留着极长的山羊胡子,语气也温吞吞的。他瞧了瞧身板异于常人的克雷顿,又瞧了瞧头发是不寻常的绿色的朱利尔斯,语句从喉咙里流出来。
“你们打哪儿来?”
“我们从萨沙市过来,收些老物件、手工品什么的。之前是雇了马车顺着大路来的,不过我们发现这儿的林子看起来可真漂亮,便发了闲情,想在林荫下多走走,就让马车夫先架着马车去你们的镇子了,要是伱们出门的晚,兴许还见过他。”
克雷顿知道要打消他们的疑虑,非得把所有事都说清楚了,乡下人或许没什么见识,但却有一种朴素的质疑精神。
这个应对方式起了效果,一个年轻的镇民伏到山羊胡耳边低语,克雷顿听见他说的是关于马车夫的事,的确有人在下午看到了有一辆马车进镇子。这个佐证让山羊胡放松了部分警惕,但还是对古董商手里的长斧耿耿于怀。
“那你拿着那么大把斧子做什么?”
“这是城里的潮流。”朱利尔斯站出来一口咬定。
他抬手搭在克雷顿肩上,像裁缝店老板介绍自己套在模特身上的作品一样:“你们瞧,这把斧头拿在我的朋友手里是不是比普通的手杖更有气质?当然,你们完全可以放心,这把斧头完全是装饰性质的作品,谁也不会用它伤人。”
高大英俊的克雷顿和斧刃上漂亮的鎏金花纹让镇民们勉强相信了这个说法,只是看他们的态度略微变化,没有那么尊敬。
“城里人花样真多。”
山羊胡嘀咕着冲他们挥了挥手,颇有几分不耐烦。
“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紧顺着大路进镇子吧,镇外的晚上危险得很。”
随着领头的发话,其他人也就没有再戒备,较为松散地放下武器,但也没有用更轻松的方式收起它们。
克雷顿不急着动身,他看着他们的武器询问道:“镇外晚上有什么危险?你们纠集了十来个人带着武器是要去做什么?夜晚也要狩猎吗?”
这个问题让镇民们纷纷露出了嗔怒的神情,只是这股情绪并非在针对他。
山羊胡却笑了起来。
“狩猎,是的,我们要去狩猎狼人呢。”
克雷顿脸上看不出变化,但他的背挺得更直了些。
朱利尔斯在他后面一点的位置发出低低的嗤笑声,用镇民们听不见的音量对克雷顿说:“看来你的厄运还没有消散,那个护身符没用。”
“还有巫师。”山羊胡看向朱利尔斯。
法师含着笑意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还确定厄运不会传染吗?”克雷顿稍微偏头反问朱利尔斯。
朱利尔斯没法反驳,只能恨恨地骂了一声。
然而山羊胡这里还没说完:“.小矮妖、丑地灵、吸血妖鸟、地蠕虫、怒蛇、塞林、双足飞龙、斧柄猎犬、腹吞人、帕祖祖、狗头人”
他以平淡缓慢的语气念出一个个不寻常的名字,没完没了。
显然,杀死狼人和巫师并非是他们的终极目标,他们不过是在这些镇民们长长的猎杀名单中凑巧排到了前两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