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火焰能力者,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么问的同时,我想起了自己把超能力告诉给祝拾的时候,她吃惊于我是靠着火焰能力战胜了堕落猎魔人。
以及在与堕落猎魔人交锋的途中,当他发现我是火焰能力者的时候,戒心顿时降低了不止一个档次。
明明先前他还是步步为营,对着我这个未知能力的对手小心翼翼地使用声东击西的策略,之后居然就大胆地拉近了距离。似乎不止是因为未知变成了已知,也是因为他真心以为火焰能力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能力。
难道祝拾也是这么想的吗?但是我都已经把自己战斗的过程告诉给她了,既然她认为堕落猎魔人是强者,那么能够相对轻松地打败堕落猎魔人的我,至少也不应该被当成弱者吧?
“火焰能力者的普遍问题,在于防御力和机动力的严重缺失。”孔探员给出了答案,“像是你们这些操纵自然元素的能力者,尤其是你这种操纵火焰元素的能力者,特征就是具备极其强大的破坏力。一旦对手正面吃下你的攻击,很容易就会当场粉身碎骨。即使对手有着强悍的防御力,也无非是再多攻击数次的问题——前提是对方老老实实当个木桩让你打。
“而相应的,你面对危险的容错率远比你的对手更低。一旦踏上猎魔人之路,伱就要会面对无数危险的怪异,其中有的怪异甚至能够在你面前失误无数次;而你只要失误一次,就会万劫不复。
“想要把猎魔人之路走得长远,关键不在于能够获得多大的成功,而在于能够承受多大的失败。”
“原来如此,是容错率的问题……”这下我是完全理解了,“也就是说,只要提升防御力和机动力就可以了是吗?”
“说是那么说,其实那很困难。怪异之物带来危险的形式数量众多,不止是有物理力量那么简单,也有精神力量和诅咒力量,甚至存在着时空力量和规则力量,以及更加无法理解的力量。所以我从来都不羡慕那些猎魔人,他们面对的世界太恐怖了。”孔探员感叹,“你也已经亲身体验过了吧,那种真正束手无策的绝境,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的绝望……
“祝拾在报告里面提到了,十五楼房间的洞穴之下是绝对隔离的异空间。不止是电子信号无法传递,就连超自然形式的连接也会被切断。你与你召唤的火焰之间好像是存在着精神性连接,那应该就是经过你的探索得到的结论吧。”
“没错。”我回忆起了洞穴之下的封闭体验,感同身受地说,“纵然有着强大的力量,面对无法预测的怪异,总有无力回天的时候……所以这就是祝拾抗拒我成为罗山猎魔人的理由吗?”
如此想来,祝拾没有直接对我搬出这套说法,或许是害怕伤害我的自尊心。
“不止如此。”孔探员想了想,“祝拾还非常厌恶杀人和流血。虽说就算如此,她在应该动手的时候也还是会动手的……总之,猎魔人的对手不止是魔物怪异而已,也有着操纵法力为非作歹的人类。她或许是不希望你杀人吧。”
“明明我都已经与堕落猎魔人战斗过了?”我反问。
“那不一样。一来,堕落猎魔人不是死于你手;二来,他也不是以人类形态被你打倒的。”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非常严肃,“以你的超能力,想要杀死一個人类简直就是轻而易举。有这么一种不知真假的说法,在如今这个时代的战场上,人类比起古代更加容易克服互相残杀的心理负担。你知道这种说法的依据是什么吗?”
我从来都没有上过战场,但是,我第一时间就理解了他的言外之意:“因为武器的差别?”
“不错,在古代,人类以刀枪杀人,虽然也有远程武器,但更多的是面对面把武器刺入对手鲜活的肉体之中,甚至还要近距离聆听敌人的惨叫、观看敌人痛苦的面容,这个过程非常残忍。”他缓缓地说,“而在现代,人类使用的是枪械,扣下扳机就能够夺走对手的性命。
“比起使用枪械的士兵更加轻松的,则是位高权重的上位者,他们只需要坐在办公室里面吩咐一句话,就可以让千里之外的某些人死去,更加没有心理负担。很多上位者祸害群众无数,不是因为他们生下来就是冷血的恶魔,而是因为这一切在他们看来太轻松了,就跟玩战略游戏摁下鼠标左键没什么差别。
“那么你呢?身为超能力者的你,天生就拥有比起上位者更加恐怖的‘权力’。你不需要移动自己的手脚,甚至不需要吩咐自己以外的谁,只需要动动念头,就可以夺走很多人的性命……一旦开了杀人的头,你真的还回得去吗?”
听了他的话语,我也是不由得产生了严肃的思考。
这是在审问自己的心灵。
我很清楚自己有着动动念头就能够夺走他人性命的力量,因此过去也常常会想象自己杀人的画面。此刻我也是在脑海里模拟着真正动手杀人的情景,反复确认着自己的决心。
但是,一个活在和平社会的人能否在关键时刻痛下杀手,没有事到临头是无法真正确认的;而在以无比轻松的手段杀人之后是否会变得漠视人命,将其视为无比轻盈的草芥尘埃,更是没有实际体验过就无从知晓的事情。
想着想着,我注意到孔探员似乎没有在等待我回答,而是一言不发地看着远方,深深地陷入了他自己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