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起身道:“伯宁所言,吾已尽知,汝可回去回复孟德,是战是和,我自观其诚意决断。”
满宠闻言,心中一松。
刘备这话,显然是在暗示满宠,曹操若要求和,当展现诚意。
诚意是什么?
懂的都懂。
正事商量完,刘备又开始求贤若渴起来了。
对于满宠,刘备是相当的欣赏。
胆气超群,谋略过人,刚正不阿,气宇轩昂。
这四个词语用在满宠身上是丝毫不过分,而且还少了几个词语,比如外刚内柔,貌直实黠等等。
不过后面两个词,则需要日久之后才能感受到,不如前面的直观。
刘备当即吩咐准备宴会,款待满宠。
席间,还拉着满宠的手,为他逐一介绍徐州重臣,让满伯宁又惊又喜。
满宠身材高大,一米九二的个头,足足高出刘备半个脑袋。
可刘备却毫无异样的仰头看他,上一个能如此毫无异色的正是曹操。
“宠自幼长在豪族,性情直暴顽劣,所幸还知善恶,明事理,晓忠奸,因此得以为郡中征辟,略有薄名。”
满宠感激莫名,冲着刘备下拜行礼:“不意使君如此恩重,宠愧不敢当。”
“伯宁何以如此自谦?”
刘备将他扶起,叹息道:“备只恨遇伯宁晚矣,不能得伯宁常伴左右,耳提面命,此备之大憾也。”
满宠只觉得人有点轻飘飘的,他真没想到刘备会如此推崇于他。
最早之前,满宠其实对刘备并不重视,只觉得刘备不过是一略有背景,拜得名师的北地武夫。
就连对刘备产生好奇,也是源于二征徐州之后,自家主君偶尔开始会怒斥刘备背恩忘义,狼子野心。
后来听说刘备不自量力,居然去了徐州,满宠倒是觉得挺符合刘备的见识的。
边疆武夫何曾有过这样的机遇,不知进退才是常理。
可当刘备入主徐州之后,再传来的消息可就完全超出他满伯宁的想象了。
等到曹操请他出马,出使徐州的时候,满宠已经完全忘记先前如何看待刘备的了,他仔细的收集了刘备的情报,然后日夜研读,并根据刘备的性格特征做准备,决定如何说服对方的方案。
毕竟满伯宁这个人,藏在刚强外表下面的,则是柔软的身段。
刚正不阿是满伯宁的手段,而不是目的。
只不过这一点还需要一些运气。
就拿满宠的嫡孙满长武来讲,他最后的结局就很难看。
当时曹魏皇帝曹髦造反,他守护皇宫正门,拒绝了司马干和王羡的直入。
司马干还好,本身就是满长武的姑父,并没有多想,在司马昭面前如实汇报了情况。
可王羡却是个小人,就因为被拒绝入宫,他就深深的嫉恨起满长武了不惜贿赂司马昭身边的近侍进献谗言。
于是,满长武被小人所诬陷,成了阶下囚,被拷问致死不说,还连累了自己的父亲被剥夺爵位,贬为庶人。
这就是典型的没能玩好平衡,以至于身死道消,家族爵位也被剥夺。
因为满长武不知道自己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得罪了司马昭了。
因此,满宠的能力之强,其实是非常罕见的。
而满宠本身,也是一个极其自傲的人。
可即便如此,在受到刘备如此礼遇的这一刻,满宠终究还是被感动了。心里也想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为何自己主君对刘备是如此的念念不忘了。
刘使君,能得人效死也。
当满伯宁在刘备处乐不思兖的时候,程昱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梁国首都睢阳县。
豫州刺史郭贡正在此处办公。
郭贡此人,乃是颍川名士之族郭姓子弟,与郭图、郭嘉皆是同族。
以三互法来说,郭贡是不能担任豫州刺史的。
只是李傕、郭汜为了能够制衡袁术,扩大对豫州的影响力,才将豫州刺史之职,拜除给了豫州本地名士郭贡。
郭贡此人也确实非泛泛之辈,单骑入主豫州之后,就在梁国拉起了一支万余人的庞大军队。
这些军队中,除了少量的郡卒外,其余都是本地的豪强士族贡献出来的部曲、僮仆。
只这一点,就已经说明郭贡至少在名声方面,确实在豫州的影响力十分巨大。
先前吕布背刺曹操的时候,郭贡其实也去凑了热闹,带领一万多大军直接杀到了鄄城城下。
其实从这个位置来说,要说郭贡和张邈、陈宫他们不是一路的,这怎么也不可能。
要知道梁国和东郡鄄城之间,可是隔着陈留郡和定陶国的。
而这两个地方,都在吕布集团的掌控中。
陈留根本就是张邈的老巢,如何能借道给郭贡一万多人的大军北上?
这显然是有着盟约关系的,只是最后因为郭贡和陈宫之间被荀彧抓住了破绽,打了个时间差,竟真说退了豫州军。
否则等到随后的陈宫军杀到,鄄城能不能守住还真要打个问号了。
郭贡退军之后,重新缩回了梁国。
郭贡虽然名为豫州刺史,可他真能管辖的也只有梁国一国,况且郭贡也仅仅只是豫州刺史,而非豫州牧。
程昱进了睢阳之后,直接去府衙求见郭贡。
程昱此次前来,不但带了曹操的名帖,还有荀彧的名帖。
因此很快,郭贡就召见了他。
郭贡是个有些古板的名士,在他看来,眼前这个瘦高使者不过是一无名之辈,也只有曹操这样的宦官之后,才会提拔这种人。
也不知这程昱何德何能,竟能担任东平国相,曹孟德当真不懂用人。
不过即便郭贡心中不怎么待见程昱,但他表面上还是施行礼节,问候了程昱的身体近况后,才转入正题。
“尊使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赐教?”
程昱何等人精,已经敏锐的察觉到郭贡对自己有看法。
于是,他果断做出调整,低眉顺眼道:“郭使君于我兖州有大恩,我等铭记在心,不敢或忘,何以言赐教?不过是我主新知了些许消息,深恐郭使君不知,为人所乘,特遣我而来。”
果然,看见程昱低眉顺眼的伏低做小,郭贡态度开始变得缓和起来。
“尊使何出此言,先前之事,不过为小人挑唆,险些铸成大错。幸有荀文若连夜来说,使得我得悉真相,退兵自是顺理成章,也算不得恩情。”
程昱看见郭贡态度软化,心中鄙夷,这等沽名钓誉之辈,竟也能聚万人之众而任重一方,大汉确实是气数已尽。
“使君为人谦和,施恩不望报,自然是道德高尚,既如此,我等也当见贤思齐,不让使君专美于前也。”
郭贡闻言,心中很是高兴,抚须颔首:“尊使言过了。”
程昱觉得总算是把郭贡给哄开心了,火候也差不多到了,于是直入主题:“我主近日探得徐州牧刘备想要染指贵州鲁、沛两国,重立陶恭祖昔日所立之陈珪为沛国相。显然将要不利于使君您啊。我主获悉之后,便立刻招我出使,来告知使君此事。”
“什么?”
郭贡闻言大惊,这个消息确实大大出乎了郭贡的意料,他有些不信道:“刘玄德不过一边地武夫,陶恭祖死前昏聩,竟将州牧大权绕过朝廷,私相授受。”
“老夫还不曾上述朝廷,举他私相授受之罪,他倒是贪得无厌,竟想要占据我豫州疆土?”
程昱断然肯定道:“确是如此,使君可多派细作,观察徐州兵马调动,彼辈若真有狼子野心,必将显露行迹。”
郭贡心里又惊又怒又怕,他手底下不过万余人马,而且还大多未经战阵。
那刘备可是一旬之间下琅琊,自己这梁国与琅琊相比,不论是户数还是人口数,其实还没对方三分之二大。
刘备若是真的来袭,那自己该如何是好?
郭贡忍不住去看刚才还不为他所重的程昱,求教道:“听荀文若夸奖,仲德才智出众。今日有何教我?”
程昱自然又是一番谦逊,而郭贡则已病急乱投医,催促着程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