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易三少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同样来到了衣上云门前,拓跋泽顿足停下。
想了想,先开了口说:“那个孩子……”
欲言又止地停了会儿,复又继续道:“都已经安置好了?”
易三少不屑一顾地瞪了他一眼,想到衣上云其所受的苦,这次险些送了命,这辈子更不可能再做一个母亲。
身为女人,这是受到了多么深的伤害!
便就再也忍不住愤愤不平极了地上前,一把拎住了拓跋泽的衣领,凑到他的鼻翼前。
咬牙切齿地怒斥并警告其说:“今日这一切,皆因你兄弟二人所造成。你们对丫头造成的伤害,早晚有一天,我定会让你一人加倍奉还。”
“我也没想到……”
怎料这一次,拓跋泽居然一点儿也没有反抗,似是想开口解释些什么。
可话刚开口,心下里一想,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如今显然说什么都已挽回不了任何,便就亦不再解释。
总归,事情发展到今天。
对衣上云而言,失去了作为一个母亲唯一的机会。
与他,则失去了,何止是这个世间唯一的血脉至亲?
所以究竟,他与衣上云各自所失去的,到底……
孰轻?
孰重?
只是,当初他一心只想让她留下来赎罪,其实一开始便就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可如今,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如此境地。
没有了孩子,没有了继续困她在此的筹码,他又该如何继续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就在这时,满腔愤怒的易三少忽然大力地一把将他推开。
猝不及防地使得他受力后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方才再次站稳脚跟。
可易三少丝毫没有给他缓和过来的时间,紧接着依然怒不可遏地说:“且不说拓跋宏为丫头所做的一切,从始至终皆都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若不是他画蛇添足,自己送上门去。又怎会被那狗皇帝抓进宫去做人质,以此来要挟丫头,将丫头囚禁。”
顿了顿,复又说:“如果拓跋宏的死,你非要迁怒于丫头,那么现在,那个孩子,亦足已还清这一切。既然已经知道自己保护不了她,那么从此以后,休要再纠缠于她。这次,无论说什么,我都要带丫头离开,谁都休想再阻拦!”
闻此,拓跋泽恍然醒悟过来,惊看向易三少无比坚定的脸。
“哼……”
只闻易三少最后对他嗤之以鼻地冷哼了一声,便就拂袖走了进去。
望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忽然之间,拓跋泽的心里变得五味杂陈。
仿佛只须臾之间,他又变回以前孤独冰冷的自己。
独自在门口的冷风中站了许久后,嘴里忽然喃喃发出一阵声音来。
“对不起,这一切,真的并非我的本意,我从未想过要真的伤害你,可我亦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你一定不会再原谅我了,对吗?”
不知在医馆门前痴痴地停留了多久,更不知失魂落魄地是如何回到自己的帐中,拓跋泽一个人接连灌下了好几坛酒。
即便最后已是酩酊大醉,却不知又想起了什么来。
于是又提起了三坛酒,一路摇摇晃晃着,来到了拓跋宏的墓碑前。
大雪时节,万物潜藏。
雪峰矗立,苍松挺拔,树枝上挂满了雾凇。
一场大雪过后,雪吻蓝天,雾绕林海,山峦叠嶂。
成群的牛羊在白雪皑皑的草原上觅食,冬日美景让人如痴如醉。
恍恍惚惚之间,距离不远处。
拓跋泽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两匹并肩而行,极速飞奔的骏马,还有俩个俊朗的少年。
他们正一起兴高采烈地挥舞着手中的马鞭,自由而豪迈的欢呼声,在风中飘扬地好远,好远。
待到少年并排从他身边疾驰而过,方才看清楚那居然是年少的自己,与拓跋宏二人。
一时间,他竟激动地眼中噙满了泪水,着急地伸出手想抓住拓跋宏的马缰绳,怎料却是什么都没抓住。
他垂首下去,疑惑地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
再次抬头,少年与白马便就此一起消失不见。
乍一醒来,一切原来都只不过是回忆。
只有面前那两座冰冷的墓碑上,雕刻着自己不为人知,心底最深的回忆与思念。
于是他嘴角一勾,浅浅一笑。
将自己带来的酒,分别放在了眼前的两座墓碑前,自己提起最后一坛来,与拓跋宏的那坛碰在一起。
紧接着,便就又兀自灌下了大半坛。
开始断断续续,自言自语起来。
“怎么样?”
“终于和那个老东西团圆了,这下你是不是彻底称心如意了?”
说完,仿佛自嘲一般的大笑了一声,复又灌了一大口酒,继续说起来。
“你说……”
“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如果……”
“如果当时我,不执意将她留在这里……”
“是不是……”
“是不是那个孩子便就不会死……”
“可我为什么要将她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