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巨响!
电视机柜里那台21寸高清彩电被猛地扯了下来,直接摔在了红木地板上。
但电视机的质量出奇的好,画面只是轻微抖动了下,仍然在继续播放着《芥廾》这部当下火遍了全日本的小成本讽刺电影!
听到电视机里团鬼士郎等人的笑声,野间爱莉心里更气,抬腿就用高跟鞋鞋跟猛戳屏幕,恨不得直接在那些穷鬼“下流作家”们的脸上开洞!
“可恶!可恶!可恶!”
“混蛋!混蛋!混蛋!”
野间爱莉嘴中不断咒骂着,虽然这部电影里没有出现那个她最讨厌的家伙,但就是这个乱七八糟的东西,硬是把她花费了近10亿円成本的大制作电影《且听风吟》给挤得提前下映了!
进入12月份,随着1995年11月号《群像》月销量公布,一瞬间,所有的压力和质疑如山呼海啸般朝她涌来。
《青春三部曲》完结后没人能扛大旗。
俳句专栏成了笑话。
自家精心栽培的芥川奖得主在连载和出版两条赛道上双双滑跪扑街。
《且听风吟》的电影版总共不到2亿円票房,成了日活和讲谈社影视剧改编业务里的一大污点。
还有逼走北川秀的事。
所有东西统统砸到了野间爱莉的脑袋上。
这几天她连讲谈社的大门都不敢去看,生怕被门口那些拉横幅,砸臭鸡蛋的读者们看见,然后逼着她下跪认错,或是去找北川秀负荆请罪。
石原慎太郎那边也光速和她切割了——就像当初发现势头不妙,他立即闭门不见安原显一样,野间爱莉根本打不通他的电话!
为什么?
为什么就非要和我作对?
当初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还苦心孤诣的帮你联系日活改编处女作,帮伱举办文学沙龙与文坛的老一辈们和解,让你有机会搭上石原慎太郎的关系。
甚至当初连芥川奖都已经稳稳进了你的口袋!
原本留在讲谈社,《群像》的台柱非你莫属,你要真是喜欢斋藤玲奈那个女人,升她做副总编也不是不行,为什么非要跑去河出书房恶心人?
如果《我是猫》这些作品留在了讲谈社,也许现在的她已经坐稳了野间家族第一继承者的位置!
搞不好此时就拿到了升迁函,荣升代理社长了。
“我要是成了社长,难道还会亏待你么?为什么!!!该死!!!”
野间爱莉嘴里发出嘶吼,难看的大鼻子从破碎的电视机屏幕上映照出来,显得可笑又小丑,
“等我在年底的家族继承者选举会上拿到一番,看我怎么对付你!北川秀!!!”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
野间爱莉看了眼狼藉一片的屋子,不耐烦的坐到沙发上,没有理会。
持续的敲门声一次又一次冲击她的耳膜。
她实在受不了了,忍不住拿起一旁的花瓶朝门口砸去:“给我滚!听不懂我的话吗?!全部滚.”
“咚。”
拉门被打开,面对飞来的花瓶,一只手稳稳的接住了它。
接到花瓶的是一个中老年男人,在他背后还站着一个矮小的老女人,一个眯着眼,一直维持淡淡笑容的老者。
“爱莉,你让我太失望了。”老女人冷冷看着女儿,眼神中满是刺骨寒意。
“妈母亲大人”野间爱莉吓得从沙发上翻滚下来,也顾不得自己还穿着睡衣,立即匍匐在地,对三人低声说道,“上野叔叔,有马伯伯您们怎么来了?”
说话时,她才想起之前那个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女仆早被自己借故辞退了,刚才她下意识以为敲门的还是那个女仆,这才如此失礼。
想到自己丢出去的花瓶差点砸伤母亲和有马伯伯,她的头更低了。
“十几年过去了,爱莉的脾气还是和小时候如出一辙啊。”上野彻看着她哈哈大笑,顺手把花瓶放回原位,“砸到我嘛,我还能挺过去,万一砸到有马老师,啧”
“我还没你说的那么脆弱,哼。”有马赖义冷哼一声,跟着他们踏入狼藉不堪的房间,眉头更皱了。
“爱莉,马上就是年底的家族继承者选举会了。”现任讲谈社社长的野间佐和子看了眼地上的女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是!我会好好.”野间爱莉立即抬头,话还没说完,就被母亲不耐烦的打断了。
“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去了。”野间佐和子摆了摆手,“明年起,我们会考虑与《文学界》合作,这企划我会亲自负责,你先退居二线,去巴厘岛放松下身心再回来工作吧。”
“母亲大人!”野间爱莉一下子炸毛了。
什么叫不用参加家族继承者选举会了?
什么叫退居二线?
什么叫去巴厘岛放松身心再回来工作?
我这是被放弃了吗?
我还要狠狠反击可恶的北川秀啊!!!
野间爱莉表情狰狞,还想再说什么,被野间佐和子一瞪眼,满腔怒火瞬间化为虚无。
“飞机票我帮你订好了,明天就出发。”野间佐和子喊来女仆打扫起房间卫生,然后亲自帮上野彻和有马赖义拉开凳子,“爱莉,再说一句话,我就立刻把你调到北海道!出去!”
野间爱莉那个“我”字都没说出口,就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捏着拳头,双手放在小腹处,冲三人微微鞠躬,出了门,关上拉门。
随后外面传来撕心裂肺的怒吼和打砸声。
野间佐和子听的眉头紧皱,淡然道:“因为就这一个女儿,从小到大疏于管教,让你们见笑了。”
“哈哈,我家儿子也不比爱莉好到哪里去啊。”身为文艺春秋出版社社长的上野彻笑着打了圆场,“出去转转也好,说不定等她回来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靠爱莉是不可能赢过河出书房的那个小姑娘的。”野间佐和子摇头,她可比愚蠢的女儿聪明多了,“河出明死了,但有那个小姑娘在,《文艺》垮不了。”
“要是下一代都像她那么优秀该多好啊。我们这些老骨头也不必临躺进棺材还要出来帮晚辈们擦屁股,嘿嘿。”上野彻笑着抿了口茶,视线却跟随女仆的挺翘臀部转来转去。
他现在并不像野间佐和子那么难受,虽然大家的下一代都是独苗,且都烂泥扶不上墙,不过他的是儿子,找一个贤内助即可。
野间爱莉是个女人,注定要找一个优秀的上门女婿,未来子嗣、继承、财富、权力都是野间佐和子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不少财阀家族是前车之鉴,被一个极具野心的上门女婿搞垮的案例比比皆是啊。
所以野间佐和子必须帮女儿扫平所有障碍,挺着一把老骨头找上他,寻求与文艺春秋的合作。
有马赖义是这次企划的见证者。
他是现在仍然存活于世,日本文坛公认的七位“天下一品”之一,今年七十七岁,伯爵有马赖宁的三子,1954年发表了短篇集《终身未决囚》而获得第三十一届直木赏。
他也是学士院院士,在日本文坛的地位极高,几乎达到了顶峰。
和日本文坛旧时代大部分余孽们一样,有马赖义是妥妥的右翼作家,而且是极右分子,整个家族的屁股都不干净。
尤其是他的父亲有马赖宁,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于昭和二十年(1945)被列为甲级战犯。
“多少年了,五大出版社自创刊以后,唯有战败那年联手过一次,之后大家明争暗斗,从未有过任何合作,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发生这样的事情。”
有马赖义对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北川秀很感兴趣。
当然,区区一个年轻后辈,还不值得他们这样站在山巅的人出手。
讲谈社与文艺春秋联手,加上河出明一死,河出书房内部大乱,只要那个北川秀不能再写出类似《人间失格》这样的神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