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仁要死守晋阳。
荀攸摇头一声叹息,没有再劝说曹仁。
他明白,曹仁已没有退路。
皇子曹植死在了并州,死在了刘备的手中,曹仁自觉心中有愧,已无颜去见曹操。
他现在只有赌上性命,死守晋阳,死守住并州,方能弥补对曹操的愧疚。
所以哪怕曹仁知道,守住晋阳是希望渺茫,也要赌上性命死守下去。
何况根据杨修所说,刘备已发兵攻取离石,此刻想必已夺取了西河郡,彻底截断了他们西退关中之路。
退回关中的希望就此断绝,除了继续固守晋阳,寄希望于曹操能救他们之外,他们也无路可走。
种种权衡下,荀攸只能选择缄默,接受这无奈的事实。
“骠骑将军你千万要冷静啊,我并州军团只余五万人马,汉军合兵却有二十余万!”
“我军人心惶惶,士气低落,困守于这晋阳孤城,又如何能守得住!”
“死守晋阳只能是等死,即刻率军放弃并州西退关中才是活命之道啊!”
杨修却方寸大乱,无心去理解曹仁的困境,跳了起来急切的大叫劝说。
连曹植都能弃之不顾,身为杨氏一族希望的他,又怎甘心陪着曹仁在晋阳等死呢。
“自作聪明,贪生怕死的废物,你还有脸劝我放弃并州?”
曹仁却怒不可遏,破口大骂时,一脚就将杨修踢翻在了地上。
杨修痛到龇牙咧嘴,委屈惊恐捂着胸口望向曹仁。
我堂堂杨家公子,你当众骂我便罢,竟还敢对我无礼动粗!
就算你贵为秦国骠骑将军,你又怎敢如此辱我?
“杨修,你这自作聪明的蠢材,若非你那什么水淹兹氏的馊主意,本将早就率军撤回了晋阳城,又岂会全军覆没?”
“若非如此,陈留王早已撤回晋阳,跟着我率我并州军团撤往了关中,又怎会为刘备所害?”
“现下大耳贼已拿下西河郡,断了我西退之路,你却还有脸在这里叫我西撤,动摇我军死守的决心!”
“你这自以为是,贪生怕死的蠢材,我杀了你——”
曹仁劈头盖脸一通怒斥,骂到气头上时,竟是拔剑出鞘要当场斩杀杨修。
杨修大惊失色,吓到手脚大乱,竟如受惊的孩童一般,慌忙躲到了荀攸身后。
“荀令君,救我,救我啊~~”
他紧紧抓住荀攸,惊恐万状的哀求起来。
全军覆没,侄子被杀,接连的刺激下曹仁精神已乱,整个失去了理智,跳将下来追着杨修就要下杀手。
“骠骑将军息怒啊!”
荀攸双手抓住曹仁的胳膊,苦着脸劝道:
“攸说句公道话,杨德祖的计策不可谓不精妙,可谁又能想到刘备竟会看穿他这一计,还将计就计反过来大败我军。”
“局面发展到这般绝境,怪只能怪刘备太强,那萧方太过神机妙算,我们谁都不是他的对手。”
“这杨德祖也是想为我大秦保住几万兵马,想来是忘了刘备已派兵夺取西河郡,断了我们西退之路,并非有意动摇军心。”
“骠骑将军,此时斩杀杨修,除了令军心人心更加惶恐之外,于大局毫无益处啊!”
曹仁的剑没有再强行落下,借坡下驴被荀攸拉了下来,脸上的亢怒狰狞也渐渐被抹平。
确实,不是杨修不行,是刘备一伙太狡猾。
别说是杨修,就是换成郭嘉在此,恐怕照样也得为萧方戏耍,照样也得吃鳖。
又不是没吃过…
“唉——”
曹仁一甩手,转身一屁股坐回了座上,又以手托额,眉头紧锁,陷入了无可奈何之中。
杨修长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目光望向荀攸,想要谢过他的出手相救。
“杨祖德,你很聪明,可惜你太过自负,终究高估了自己,低估了那萧方的厉害。”
“到了今日,你总该明白,天下诸侯为何会败于刘备之手了吧。”
荀攸直视着杨修,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语重长心的教诲道。
杨修身形一凛,刹那间仿佛幡然省悟,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谋圣,谋圣…”
“可笑我杨修自诩才智过人,竟然妄图凭一己之智,挑战那再世谋圣。”
“原来小丑就是我自己呀,呵呵……”
一声苦涩的自嘲笑声,响起在了大殿中。
…
蒲坂关。
曹操驻马岸滩,望着一艘艘驶回河滩的船筏,看着一名名垂头丧气登岸的秦军士卒,眉头渐渐深凝。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近一月以来,第几次渡河进攻蒲坂津了。
结局毫无意外,皆是受挫而归。
霍峻和凌统两员汉将,把对岸的蒲坂津守到如铜墙铁壁一般,任凭他使出浑身解数,始终是固若金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