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公望的声音消失了一阵。
但并不是结束了对话,而像是在斟酌着言辞。
“今天的战斗,从结果上来说相当不错,解决了好几骑的从者。”
“但那充其量只是结果论,是御主足够幸运,那位魔法使小姐突然回来,逼退了亚瑟王,才有这样的好结果——可如果今天那位魔法使小姐没有回来,你又无法通过备用身体复活,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我就有话直说了,御主,在这数天对你的观察之中,我发现您的人格之中存在着巨大的矛盾。”
“你同时拥有着对人类的爱和对人类的恨,你恐怕也是察觉到自己的矛盾,才用摘眼镜的方式来切割自己这自相矛盾的两面吧,带上眼镜的你非常好说话,那是因为你将自己对人类友好的一面切割到了这一边,摘下眼镜的你对谁都恶意满满,那是因为你将恶意收拢到了这一侧,这个猜测应该没错吧。”
“……没错。”
罗伊无言地承认了太公望的分析。
戴着眼镜的罗伊,好说话得过了头。
哪怕面对的是他最厌恶的魔术师,他也能用非常真诚的笑脸去对待。
摘下眼镜的罗伊,恶意在心中弥漫,看谁都有种弄死他的冲动。
这些恶意或许有诅咒在体内积蓄足足三年没有得到有效释放的缘故,但归根到底,还是来自于他心底潜藏的那股破坏欲望。
“那你之前面对地右卫门的时候摘下了眼镜,那时候的你应该六亲不认,看谁都要杀死才对,却被远坂女士劝下,把眼镜带回去,这个矛盾你注意到了吗?”
“……”
“御主,善恶一体两面,无论是善还是恶,都是人类的感情,是无法彻底切割开来的,矛盾的两者犹如螺旋般结合,才是人类这种生物。”
“你愿意被远坂女士劝导,今晚也因为是否要保全远坂女士的性命而迟疑,这代表你无法完全切割自己的善恶两面,老实说,我非常欣慰,因为这说明你能意识到自己的矛盾,如果你完全顺应戴上、摘下眼镜的性格模式,像机械一样执行,戴上的时候能容许罪恶,摘下的时候能杀死亲近的人,那我也只能怜悯于你的遭遇,而不会和你说这些话了。”
太公望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庆幸。
他打心底里为罗伊的精神状态感到担忧。
不担忧不行。
这个充斥着魔术师的世界,空有人类的外壳,而精神上早已变成怪物的魔术师,实在是太多了。
他赞叹于罗伊崇高的志向,打心底里不想看到他变成精神上的怪物。
“我和你说这些的目的只有一个。”
“既然你有为了完成理想连性命都愿意付出的勇气,那不妨试着把这份勇气用在自我的进化上,不是切割自己的善恶,而是将善与恶融为一体。”
“这场圣杯战争结束,如果你还没死的话,那你充其量只能算是开始了理想的第一步,到那个时候你会需要很多人的帮助,如果届时你还是现在这个样子的话,只会让亲近你的人一个个远离你。”
“所以,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你就是想告诉我,我当时应该让你把我和远坂一起挪移走?”
“哈哈哈,我也的确更倾向于这个选择啦!”
太公望爽朗的笑声传来。
“哎呀,如果御主你死了,你的理想要靠我来完成,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做到,而且那可是非常麻烦的耶,说不定会白白浪费我几百、几千年的功夫哦!”
罗伊一阵无语。
感情你是不想劳动啊!
“不过还是谢了,你的话很有道理,我会好好思考的。”
“对你有启发就再好不过了。”
太公望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暗地里,他欣慰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