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图拉博第二次从软垫与锦缎中醒来,先在视野里捕捉到一片模糊的浅色影子,然而不等他看清来人身份,他的饥饿先令他的肚腹发出响声。
卡丽丰放下她自己带来的书卷,侧目去看苏醒的男孩。
“要吃些午餐吗?”她细长的手指在金盘边缘点了点,将佩图拉博的注意吸引至盘中切成多块的谷物面包,以蜜、凝乳、奶酪片淋的煎饼,与一小杯果酒上。
“等我发明出检测毒性的仪器。”佩图拉博掀开织物站到地上,踩着凉鞋走到卡丽丰眼前。
他站着时,还是比坐着的洛科斯之女要高些。
佩图拉博望向四方,分明在醒来的瞬息就知道的事,他仍要以双目去确认无疑。
“莫尔斯不在?”
卡丽丰也从座椅上站起,并向后方不留痕地退去一步,令佩图拉博不必仰头看她。
“父亲与他有话要谈。而我来这里,则是为我们的疏忽向你道歉,并与你说,洛科斯的图书馆你已随时可进。”
“你还是坐下吧。”佩图拉博因不习惯而皱眉,接着又在称呼上迟疑了一刻,“卡丽丰。”
卡丽丰欣然接受佩图拉博的称呼方式。两人分别坐在木桌的两侧。
佩图拉博继续开口:“你不必向我道歉,我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无论卡丽丰是否对此心生疑惑,她都顺从地表现出一副微笑的姿态:“你这样聪明,当然是能料到的。我在斗胆与莫尔斯先生写信时,他给我的回信里,也提及伱是何等具有智慧的男孩。”
“他那样说了?”佩图拉博不假思索地问,又赶忙不协调地自问自答:“他总是喜欢夸大。”
“莫尔斯先生是那样的人?”
“难道不是?”
“那他可与你很不一样了,我从你这儿只见到谦虚。”卡丽丰明亮的眼睛很是狡黠地眨了一下子。
“他就是那样!”佩图拉博恍然发现世上竟有知音。彷如卸了一身重甲,取走压人的头盔,他一时感到这世界竟如此明澈爽利,事事可爱。
当卡丽丰双指捏起一块薄饼,如取用朋友闲谈时的小食一样,小口咬着薄饼上融化又凝固的乳酪边时,佩图拉博也不由自主地从盘子里摸出一块面包,来抵御即将发出下一声警报的肚子。
“莫尔斯就是那样的人,恃才傲物,粗暴无礼,蔑视他人,冷漠傲慢,语焉不详,刁钻刻薄,心无志向,发号施令,颐指气使,全身也无一处好的优点。”
他端起果酒的杯子又放下,心理上对于饮品的阴影仍未散去,“每句话都要暗含十种映射和讽刺,除去谜题和暗喻又空无一物不可解读。”
他使劲地咬了一口面包,吃到东西后,情绪又一下子缓和了,亲身验证糖分令饥馁者心生快慰的道理。“若不是他才识渊博,通天晓地,我必离开他。”
说完之后,他悄悄地向四周扫一眼,没见任何可疑的影子,又侧耳听,确认了室内只卡丽丰一个人。
卡丽丰以指腹抵着额头,悬空的小拇指轻颤,过了一小会儿,才微笑着明快地开口:“我还没来得及说,有一样物品莫尔斯让我提醒你看。”
“何物?”
卡丽丰将一张叠好的纸推到佩图拉博面前,纸张四周向中心叠起,成一封信件的长方模样,中央有一处蜡封的猩红火漆,漆上是串古怪难辨的文字,像闪电,像匕首。
不知怎地,佩图拉博一见它,心里就有很不好的预期诞生。
他谨慎地将信件捧到手里,扒拉两下火漆的边角,没敢立刻掀开。